“从那以后,我每顿饭都蒸一个这样的馒头,想再尝出那天的味道。可怎么都不对劲。要么太软,要么太干,猪油也不是那个味儿……”
“我知道,不是馒头变了,是我心里空了。”
秦琅凝视着那块干瘪的馒头,良久,起身取来一只小蒸笼。
他没用现代蒸锅,而是找出了一个老旧的竹屉,垫上干净纱布,将馒头切成薄片,洒少许清水,防止过度脱水。下方烧开水后,迅速放入蒸笼,盖严实,大火蒸三分钟。
“关键在于蒸汽的湿度和时间。”他对老人说,“太久会烂,太短不解饥。就像回忆,太用力会扭曲,太轻描淡写又抓不住。”
三分钟后开盖,馒头片微微回弹,边缘略带湿润,散发出一种陈年谷物特有的清香。
秦琅另取一小碟,放入农家自炼猪油,隔水加热至融化,滴入几滴头抽酱油,撒一丝白糖提鲜。
“请。”他将蒸好的馒头片与调料一同奉上。
老人颤抖着手夹起一片,蘸上猪油酱油,送入口中。
刹那间,他浑身一震。
“就是这个味……”他喃喃道,“那天雨太大,他头发都湿透了,蹲在灶台边笑着说:‘师父,这比馆子里的鲍鱼还香呢。’”
“我骂他瞎说,结果他自己先笑了……”
“现在,我又听见他的笑声了。”
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饭盒上,与残渣混在一起。
秦琅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您还记得他名字吗?”
老人一愣,随即用力点头:“当然记得!张小川,四川人,十八岁,爱吃辣,梦想是开一家小面馆。”
“那您为什么不把他写下来?不让更多人知道他曾存在过?”
老人怔住。
秦琅从柜台取出一张菜单纸,递给老人一支笔:“今天这道菜,不叫‘猪油拌馒头’,它叫《小川的雨晨》。如果您愿意,签个名吧??主理人:张建国。”
老人握笔的手剧烈颤抖,最终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那一刻,一个普通饭盒里的残食,成了一道真正的菜,一段被铭记的历史。
接下来的几位食客,陆续到来。
有想吃亡妻腌的酸豆角的年轻人,秦琅用米汤发酵法复刻那份微酸带脆的乡野风味;
有怀念爷爷烟斗旁瓜子香的老人,秦琅以炭火慢焙南瓜籽,佐以微量花椒与陈皮,还原那种黄昏时分的安全感;
还有一个聋哑女孩,用手语表达她想念母亲包的韭菜鸡蛋饺子。秦琅全程观察她的手势节奏,在揉面、擀皮、包馅时严格遵循她比划的速度与力度??因为对她而言,动作本身就是语言。
每一单,秦琅都做得极慢,极专注。
他不再追求速度,也不在意评分。难题库的提示灯一次次闪烁,警告超时风险,但他置若罔闻。
直到第二十九位食客出现。
是个孕妇,挺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由丈夫搀扶着走来。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长期食欲不振。
“我什么都吃不下。”她虚弱地说,“闻到油烟就想吐。可我想给孩子留点东西……哪怕是一道菜的记忆也好。”
“听说您能让不可能的味道重生……我想请您做一道‘希望’。”
秦琅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你觉得,希望是什么味道?”
她想了想,微笑:“应该是清甜的,像春天第一颗草莓,带着露水的那种。”
秦琅起身,走向冷库。
他取出新鲜羊肚菌、嫩芦笋尖、有机胡萝卜、紫甘蓝丝,以及一瓶密封的山泉水??那是他特地从海拔两千五百米的高山采集,经七层过滤保存。
他要做一道**清汤素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