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紧闭了数日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阳光倾泻而下,却驱不散弥漫在街头巷尾的寒意。
游街、车裂的惨状还印在许多人的脑海里,廷尉府门前尚未干涸的暗色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酷烈的清洗。
封锁解除,意味着秩序正在恢复。
几日未曾召开的朝会,也在监国府的命令下重新举行。
麒麟殿,这座象征着大秦最高权力的殿堂,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旷。
朝臣们按照品级站立,队列中明显出现了许多空缺,如同被硬生生拔掉的牙齿,透着一股萧瑟。
尤其是左列前方,那属于丞相的位置,更是空荡得刺眼。
将闾身着监国常服,端坐于原本属于嬴政的御座之下,位置稍偏却足以俯瞰整个朝堂。
他神色平静目光沉稳,仿佛昨夜的血腥与杀戮从未发生,又仿佛这一切本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殿内气氛压抑,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都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没人敢去触碰那个禁忌的名字——李斯。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如今连带着他的家族和党羽都已化作尘埃,成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符号。
短暂的沉默后,右丞相冯去疾颤巍巍地走出队列,他脸色苍白,显然这几日的风波也让他心力交瘁。
“启禀殿下,”冯去疾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保持着老臣的仪态,“逆贼李斯伏诛,大快人心。然,此次逆案牵连甚广,朝中自三公九卿以下,至各部主官、属吏,空缺者达数十人之多。”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了几分:“如今诸多司职无人署理,政令传达多有滞碍,部分郡县文书往来亦受影响。长此以往,恐误国事。恳请殿下早日决断,遴选贤才填补空缺以安朝局,稳固社稷。”
冯去疾的话音落下,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
这确实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将闾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叛逆,但也确实造成了权力真空,行政效率大打折扣。
将闾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右相所言甚是。”将闾点点头,“国不可一日无政,官不可一日无守。诸位臣工,对于如何遴选人才,填补空缺,可有良策?”
他将问题抛给了众人。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这既是解决问题的机会,也是一次政治表态,甚至可能是向这位年轻的监国者输诚的契机。
短暂的犹豫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据说是某学宫出身的博士官,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启禀殿下,老臣以为国之栋梁,在于教化。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正需广纳贤才。可效仿先贤,于各地学宫之中,选拔品行端正、才学优异之士,先委以小吏之职,历练考核。若确有才能,再行擢升。如此,既可补充新鲜血液,亦可彰显朝廷重文兴教之德。”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引来不少文官的点头赞同。
将闾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其他人。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劫,也出列说道:“殿下,学宫选士固然是长远之计,但眼下空缺甚多,政务紧急,恐缓不济急。臣以为当务之急,应从现有官吏之中拔擢贤能。此次平叛亦有不少官吏临危不惧,恪尽职守,甚至有功于社稷者。可从中择优提拔,委以重任。如此既能解燃眉之急,亦可激励百官忠勤任事。”
冯劫的建议更加务实,立刻得到了不少事务官僚的支持。
两种建议各有道理,大臣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目光不时瞟向将闾,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学宫选士,耗时日久,且那些学子空有理论,未必懂得实务。”
“现有官吏虽有经验,但难免沾染旧习,恐难推行新政啊。”
“关键是左丞相之位,国不可无相,此位当由德高望重、能力卓绝者担任,不知殿下心中可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