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晨雾未散，五千靖难军己列成十队方阵，甲叶碰撞的脆响在旷野上连成一片。崔砚一身玄色皮甲，手里攥着刚拟好的《靖难军赏罚令》，大步走上将台，目光扫过台下士兵，有刚归顺的牙兵旧部，有新招募的流民，还有跟着他从南宫起家的老卒，个个都盯着将台上的他，眼里藏着期待。
“先宣赏！”崔砚的声音透过寒风传得很远，“崔秩，出列！”
队列里的崔秩一愣，快步走到台前。他原是牙兵出身，前几日还因周虎案心有余悸，此刻手心都在冒汗。
“你前番拦赵德焚绸缎铺，昨夜又助陈二擒周虎，按赏令，升辅兵营校尉，赏粮食五十石、良田两亩！”崔砚话音落，两个亲兵抬着粮袋、捧着田契上前，台下瞬间起了骚动，牙兵旧部们瞪圆了眼，他们从没见节度使这般痛快，赏田赏粮不打折扣。
崔砚没等骚动平息，又喊了个名字：“李石头！”
那个曾在辅兵营当眼线的新兵跑出来，腰杆挺得笔首。“你操练时连续十日拔得头筹，赏钱二十缗，升伍长！”
赏令宣了半个时辰，近百个士兵得赏，有升衔的，有得钱的，还有家属被接入魏州城内安置的。等最后一个得赏的士兵捧着赏赐归队，崔砚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再宣罚！”
两个亲兵押着三个士兵上台，都是昨日练兵偷懒、还煽动同伴逃训的。“按罚令，逃训者鞭二十，煽动者降为火夫，三个月内不得参与操练！”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脆响让台下瞬间安静，没人再敢私语。崔砚看着队列，声音又沉了几分：“本帅的赏，只要你肯拼，随时都有；本帅的罚，谁若敢犯，绝不姑息！从今日起，咱们靖难军，要练出来！”
台下士兵齐声呐喊，声浪掀得晨雾西散，连远处围观的百姓都跟着拍手，们从没见过这样军纪分明的军队，再想起前些日子崔砚分粮、修水利的事，心里更踏实了。
赏罚令落地的第二日，魏州校场就翻了天。崔砚请了曾在神策军当过教头的老兵，教士兵练军阵，十人一组，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弓箭手在后，既能防骑兵冲阵，又能破步兵阵列。他自己也不闲着，每日带着陈二、张立下场，手把手教士兵握矛的姿势、出刀的角度，累了就跟士兵一起啃麦饼，渴了就喝同一壶水。
有次练到正午，烈日晒得地面发烫，一个老卒中暑倒在地上，崔砚立刻冲过去，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还让人抬到树荫下解暑。老卒醒后抹着眼泪说：“将军待俺们这般好，俺就是死在战场上，也值了！”
这话传到其他士兵耳朵里，没人再叫苦。之前归降的牙兵旧部，原本还想着混日子，见崔砚这般带头，也跟着卯足了劲练，他们算过账，好好操练能升衔得田，比跟着赵德、周虎劫掠安稳多了。不过半月，靖难军的精气神就变了，队列走得齐整，出刀有了章法，连射箭的准头都提高了不少。
练兵的同时，崔砚没忘扩军的关键，买马。魏博缺马，之前的骑兵不足三百，想跟朱温、李克用的骑兵抗衡，至少得凑够千骑。他让张立带着五千缗钱、两百石盐，去河东边境找马商，可没过三日，张立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将军，朱温的人在边境设了卡，不让马商往魏州运马，还说谁敢卖马给咱们，就烧了谁的货栈！”
崔砚听了不恼，反而笑了：“他不让运，咱们就换条路咯。”他让人找来了崔成，崔成是魏州崔氏旁支，跟塞外的奚族马商还算有旧交。“你替本帅去趟营州，跟奚族马商说，用魏州的盐换马，一斤盐换一匹劣马，十斤盐换一匹良马，运费咱们包了，还保他们沿途安全。”
崔成有些犹豫：“营州离魏州千里，路上怕有盗匪，还有幽州节度使刘仁恭的人……”
“盗匪我让人护着，刘仁恭那边，你提李克用的名字，他刚跟李克用打完仗，不敢轻易惹事。”崔砚早算好了路，“另外，让卢家的邸报把这事散出去，就说朱温拦着魏博买马，是怕咱们练出骑兵，不敢跟咱们正面打。”
崔成领命去了，没过十日，就传来消息：奚族马商带了两千匹马来，朱温的人想半路截胡，却被崔砚提前派去的五百骑兵拦住，不仅没抢到马，还被缴了几十匹马。
借着买马的势头，崔砚又开了募兵处，这次来投的人比上次还多，有周边州县的流民，有想建功立业的寒门子弟，还有几个曾在唐军里当过小校的老兵。没几日，靖难军就从五千扩到了八千，骑兵也凑够了一千，铁匠铺日夜赶制铠甲，连城墙上都多了几十架新造的投石机。
扩军的事刚稳，卢承业就找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邸报：“将军，您让散的消息都传开了！卢家的邸报把您练兵、买马、安民的事印了几十份，送到了相州、洺州，还有长安、汴州那边，现在周边州县的人都知道，魏博有个赏罚分明、敢跟朱温硬刚的崔节度使！”
崔砚接过邸报，只见上面写着“崔帅练兵三日，靖难军可当锐旅”“奚族献马两千，魏博骑兵初成”，还附了百姓送锦旗的事，那锦旗是王老三带着西市商贩做的，上面绣着“保境安民”西个大字，被邸报描得格外醒目。
“还不够。”崔砚指着邸报，“让崔成把这些事传到郓州、晋阳去，朱瑄、朱瑾怕朱温，李克用想制衡朱温，他们得知道，魏博现在有能力跟他们联手。”
卢承业点头应下，心里不得不佩服，虽然知道崔砚这是在借势，把魏博的声势打了出去，既让百姓归心，又让其他藩镇不敢小觑。
消息传得比崔砚想的还快。汴州节度使府里，朱温把邸报摔在地上，指着手下骂：“崔砚这小子，才当了几天节度使，就敢跟我作对！买马拦不住，练兵还敢张扬，真当我不敢打魏博？”
手下赶紧劝：“主公，现在郓州的朱瑄、朱瑾还盯着咱们，李克用又跟崔砚有往来，要是咱们攻魏博，怕腹背受敌啊！”
朱温喘着粗气，盯着地图上的魏州，眼里满是不甘，他原想等崔砚立足未稳时吞并魏博，没想到崔砚这么快就拉起了声势，还得了民心，这下再想动手，难了。
晋阳城内，李克用拿着邸报，笑着对郭崇韬说：“这崔砚，有点意思。赏罚分明，还敢跟朱温硬刚，比那些只会窝里斗的藩镇强多了。”
郭崇韬道：“主公，要不要再派使者去魏博，跟崔砚结个盟？有他在魏博牵制朱温，咱们就能专心对付幽州的刘仁恭了。”
李克用点头：“派，多带些战马过去，就说我看好他，这小子要是真能稳住魏博，以后河北的格局，也怕是要变了。”
郓州的朱瑄、朱瑾兄弟也收到了消息。朱瑾看着邸报，对朱瑄说：“哥，崔砚现在有八千兵，还有骑兵，咱们要是跟他联手，朱温就不敢轻易来犯郓州了。”
朱瑄摸着胡须，沉吟道：“再等等，看看崔砚能不能顶住朱温的压力。要是他真能跟朱温抗衡，咱们再派使者去也不迟。”
幽州的刘仁恭、成德的王镕也听说了崔砚的事，都按兵不动，他们想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魏博节度使，能不能在朱温、李克用之间闯出一条路来。
魏州节度使府内，崔砚看着各地传来的消息，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魏州、汴州、晋阳，眼里闪着光。赏罚立威，兵练强了；买马扩军，实力涨了；借世家扬名，声势有了；藩镇们或忌惮、或拉拢，也没人敢把魏博当软柿子捏了。
“接下来，该准备应对朱温的下一步动作了。”崔砚对陈二说，“让士兵们再加把劲练，马队每日去边境巡逻，咱们得让朱温知道，魏博现在不好惹，跟咱们玩手段，他还不够格！”
陈二抱拳应下，转身去传命令。窗外的夕阳照在崔砚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图上的魏州，像一颗刚升起的星，正慢慢照亮混乱的河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