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薄雾如轻纱漫过皇城朱雀大街，青石板路被露水洇湿，映出天边一抹鱼肚白。
凌夜一身深青六品翰林修撰官服，乌纱帽两侧帽带随风轻扬，步履沉稳地走向那座飞檐斗拱、古柏森森的翰林院。
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仿佛揭开了王朝文脉最深处的帷幕。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旧纸特有的沉郁气息，目光扫过院中廊柱斑驳的漆色、青砖地上深浅不一的苔痕，心底一片清明。
这里，将是他在朝堂扎根的起点，亦是暗流最汹涌之地。
“下官凌夜，今日入职，特来拜见掌院学士。”
他行至正堂前，对着端坐堂上的韩学士躬身一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不卑不亢。
韩学士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眼皮微抬，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方淡淡道。
“凌修撰年少成名，圣眷正隆，入我翰林院，当谨守清贵之责，莫负陛下厚望。”
这话听着是勉励，语气却带着几分敲打的意味。
凌夜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恭谨：“下官谨记学士教诲。”
韩学士挥了挥手，示意典簿引他去签押房。
待凌夜转身离去，他盯着那挺拔背影，指尖无意识着茶盏边缘，低声喃喃：“此子锋芒太盛，恐非翰林之福……”
。。。。。。
签押房内陈设简朴，一桌一椅，一架书，窗外竹影婆娑，筛下细碎金光。
凌夜抚过桌案微凉的木质纹理，指尖触到一处细微裂痕，仿佛触摸到这座古老官署百年的沧桑。
他取出早己备好的文书——并非经史子集，而是以现代统计法重新整理的漕运损耗数据、边军粮草调度记录，甚至还有一份简化版的“格物测算表”。
“修撰，这是今日需校勘的《太宗实录》卷三。”
一名面容刻板的中年翰林抱来一摞厚重书册，“砰”地放在案头，尘土微扬。
凌夜抬眼，认得此人是韩学士心腹周翰林，素以恪守“祖制”著称。
他微微一笑，并不去碰那些书册，反而将手中表格推了过去。
“周前辈，下官偶见往年漕运账目似有蹊跷，若按此法重新核算，或可年省粮秣数千石。”
周翰林瞥了一眼那布满符号与横线的纸张，眉头紧皱，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此乃何物？奇技淫巧，不成体统！修撰还是安心校勘典籍为要！”
“前辈此言差矣。”
凌夜神色不变，指尖轻点表格上一处数据。
“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若能理清积弊，岁省银钱以万计，岂不胜过皓首穷经，空谈仁义？”
“你！”
周翰林面皮涨红，指着凌夜，半晌憋出一句，“狂妄！翰林院岂是你卖弄机巧之地！”说罢，拂袖而去。
凌夜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唇角微勾。
他就是要这般“不守规矩”。温水煮青蛙，非他所愿；唯有投石入水，才能激起波澜，让这潭死水现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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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瑾然公主派人送来一食盒点心，附着一张素笺，字迹清秀：“翰林清苦，珍重自身。”
凌夜捏着那笺纸，指尖微暖。他如何不知，这是她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在关注，她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