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嘴湾西面有一片丘陵,那里或许能找到所需的草药。翠娥借着暮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田间小路上。
沿途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田野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大多是试图逃出城的百姓。一些房屋被烧成了焦黑的框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烟尘混合的怪味。
在一处被焚毁的农舍前,翠娥突然听见微弱的哭声。她警惕地躲到树后,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废墟里,抱着一个妇人的尸体低声啜泣。
翠娥的心揪紧了。她环顾西周,确定没有清兵,才悄悄走近。
“小妹妹,”她轻声唤道,“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小女孩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泪痕和烟灰。她惊恐地向后缩了缩,把妇人的尸体抱得更紧。
“娘。。。娘睡着了。。。”小女孩哽咽着说。
翠娥鼻尖一酸。她认出那妇人是城东卖豆腐的林大嫂,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妇人,每次翠娥去买豆腐,她都会多给一小块。
“你叫什么名字?”翠娥柔声问。
“妞妞。。。”小女孩小声回答。
翠娥正想再问,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她急忙抱起妞妞,躲进农舍后院的菜窖里。
一队清兵骑马经过,似乎在搜寻什么。他们的谈话声透过地窖的缝隙传下来。
“。。。王爷有令,明日开始清理尸体,防止瘟疫。”
“这么多尸体,怎么清理?”
“堆起来烧了便是。王爷己经下令,三日期满后,幸存的百姓可以回家,但必须登记造册,违令者斩。”
脚步声渐远,翠娥才松了口气。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妞妞,小女孩因为惊吓和疲惫,己经睡着了。
翠娥心中挣扎。带着妞妞,她寻找草药的任务将更加危险,但把这幺小的孩子独自留在这里,无异于让她送死。
最终,她抱起妞妞,决定带着她一起走。
幸运的是,在丘陵的背阴处,翠娥找到了慧明师太所说的几种草药。她采集了一大把,塞入怀中。
返回鱼嘴湾的路上,翠娥又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了两个藏身的妇人。她们是婆媳关系,城破时侥幸逃脱,己经在这里躲了两天。
“清军见人就杀,”年长的妇人哭诉道,“我儿子为了保护我们,被他们。。。”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抹泪。
年轻的媳妇相对镇定些:“姑娘,你可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这屠杀何时能结束?”
翠娥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她们,并邀请她们一起去鱼嘴湾。人多力量大,在这种时候,团结才能增加生存的机会。
婆媳二人犹豫片刻,最终同意了。
当翠娥带着妞妞和两个妇人回到芦苇丛时,天色己完全黑了下来。慧明师太惊喜地迎上来,立即用翠娥带回来的草药为陈远重新处理伤口。
这一夜,鱼嘴湾的藏身之处多了几分人气,也多了几分沉重。每个人都带着失去亲人的悲痛,每个人都背负着求生的渴望。
陈远在服药后热度稍退,沉沉睡去。妞妞蜷缩在翠娥怀里,梦中不时啜泣。那对婆媳——王婆婆和李氏,则低声讲述着她们的遭遇。
“清军攻进城后,见人就杀,连婴儿都不放过。”王氏抹着眼泪说,“他们抢走所有值钱的东西,放火烧屋。。。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氏相对冷静些:“听说是因为何腾蛟大人的部队在湘潭抵抗激烈,杀了清军一个王爷的外甥,所以他们要报复。”
慧明师太双手合十:“冤冤相报何时了。苦的都是无辜百姓。”
夜深了,其他人都睡着了,只有翠娥和慧明师太还醒着。江风渐起,吹得芦苇起伏如浪。
“师太,”翠娥轻声问,“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
慧明师太望着黑暗中流淌的江水:“生死有命,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不该放弃希望。你娘当年怀着你从北京逃难时,处境不比现在好,但她从未放弃。”
翠娥抚摸怀中的玉佩,感受着它的存在。这枚玉佩见证了母亲的坚韧,如今也将见证她的挣扎。
第二天清晨,陈远的热度终于退了。他虽然虚弱,但神志清醒了许多。
“谢谢你们,”他看着翠娥和慧明师太,真诚地说,“若不是你们,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