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茹的身影从上一章那句想要换切菜器的话语后不久，就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门口，手还搭在门框上，五斤粮票攥得有点发皱。我看了眼她手里的票，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西边的云刚压到房檐，风从井台那边卷过来，带著点煤灰味。
“票先收著。”我说，“机器还没改完，明后天再说。”
她点点头，没多话，转身走了。脚步轻，像是怕踩出声。
我回屋把票塞进抽屉，顺手把刚收下来的布料摊在桌上。藏青色，一米八，票是上个月攒的，钱是切菜器换来的。布边齐整，摸著厚实，做两身工装够了。我拿尺子比了比，准备裁。
刚划了条粉笔线，外头传来脚步声，急，但不稳。左脚拖得明显，落地时总慢半拍——这步態我记过。
我眼皮都没抬。
贾张氏从院门口拐进来，眼睛盯著我这边，嘴抿成一条线，快步衝过来撞在门框上，哎哟一声坐地上，篮子甩出去老远。
“哎哟我的腰！林风你干啥推我？赔我医药费！这布是你买的？”
我没动，布料夹在胳膊和胸口之间，左手还捏著粉笔。
“我没推你。”我说，“我站这儿没动。”
“你躲开就是推！”她仰著头，声音立马拔高，“我走得好好的，你一闪，我撞上了！这布是你买的？赔我医药费！”
我低头看她。她坐在地上，手撑著地，左肩衣服蹭破一小块，人倒是没流血。她脸涨红，眼睛瞪著我，等著我慌。
我没慌。
我掏出兜里的游標卡尺，没打开，就拿在手里晃了晃：“你要医药费，得先证明是我推的。脚印还在地上，要不要量量你刚才衝过来的步幅？”
她一愣。
我接著说：“你左脚鞋底磨损偏左1。2毫米，走路带拖，加速时重心不稳，医学上叫步態失衡。上回你摔红薯，也是这姿势，往前一扑，自己摔的。”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低头看她鞋底，果然，左边磨得厉害，泥里还嵌著点碎草。我拿粉笔在旁边地上画了个圈，標了“l”字。
“你要是不信，可以请厂保卫科来查。他们有记录仪，能测步速、加速度。你刚才那一下，冲速至少每秒0。8米，自己剎不住，怪谁？”
院里安静。
三大爷在门口扫地，笤帚声没停，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傻柱在厨房切菜，刀落在砧板上，咚、咚、咚，节奏稳得很。秦京茹门缝开了一条，眼睛露在外头，但没出声。
贾张氏坐在地上，拍了两下地，想站起来，腰一拧，又“哎哟”了一声，嘴里嘟囔著：“这布我可是要给我儿子结婚用的，你赔，必须赔，不然我让你在这院里没好日子过。”
“装得挺像。”我说，“但你刚才撞墙那一下，肩部受力角度是37度，如果是被人推，应该是正后方发力，角度不会偏。你这明显是自己冲猛了，收不住。”
她抬头瞪我：“你连角度都算得出来？你当你是厂里那台电子秤？”
“电子秤称不了角度。”我说，“但尺子量得出来。你要不要看数据？我草稿纸上有记。”
我从兜里抽出半张纸，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一眼扫到角落一行：“加速度异常→意图撞击”，手指抖了抖。
我折好纸，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