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学?”我问。
两人点头,不敢出声。
“搬个板凳进来,坐后面。”我说,“从明天开始算出勤。”
那丫头脸一红,抱著弟弟蹭进来,坐在最后。
第四天,傻柱蹲在窗台上,啃著窝头,嗑著瓜子。
“林风,你这教得比我蒸馒头还讲究。”他吐出个瓜子皮,“啥时候教『怎么算食堂打菜不挨宰?我先报名。”
“下礼拜。”我说,“先打好数学底子。”
他嘿嘿笑:“那你得加课,我这脑子,没两小时灌不满。”
阎埠贵照旧每天送“学费”,两瓣蒜,三个煤球,整整齐齐。可我发现,蒜越来越饱满,煤球也从碎渣变成了整块。有天他偷偷跟我说:“小萍她妈说,不能真拿那点东西糊弄,孩子学了本事,咱家不能没个態度。”
我没点破,只在出勤表上给她加了个小红。
第五天晚上,贾张氏在院里嚷嚷:“哎哟,了不得了!教几个娃认几个字,就开堂授课了?还收煤球当束脩,林风你是要当私塾先生啊?”
没人接话。
我照常上课,讲“怎么算买菜时一斤几两不被缺斤短两”。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
“比如你买三斤白菜,每斤八两,实际是多少?”我写在门板上。
阎解放抢答:“三八二十四,二十四两!”
“对,二十四两是几斤几两?”我问。
孩子们开始掰手指,算得热火朝天。
贾张氏推门进来,叉著腰:“教这些有啥用?能当饭吃?能换工分?”
我擦掉粉笔字,看著她:“您儿子上个月买煤,被人多收了两毛钱,因为算不清吨和公斤的换算。您骂了他三天。”
她一噎。
“知识不能直接换饭。”我说,“但它能让你少被人骗一次,多省两毛钱。久了,饭就多了。”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她儿子悄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最后,手里还攥著个算盘。
第六天,易中海路过,站门口听了会儿,没走。
课间,他问我:“你这口诀表,能抄一份不?我孙子下月上小学,背得头疼。”
“可以。”我递上一份手抄本,“建议先从『五的倍数开始,孩子容易建立信心。”
他点点头,翻了翻,忽然说:“以前咱们这儿,谁识字多,谁就得势。现在不一样了,你这教法,不光是识字,是教人『想明白。”
我没接话,只把今天的作业写在门板上:“每人写一道生活里的乘法题,明天来讲。”
晚上收工,我照例在井台边记出勤。翻到今日名单,笔尖顿了顿。
在“阎小萍”“贾小强”“李丫头”后面,多了一个名字:秦京生。
名字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人自己写的。旁边画了个小勾,是出勤標记。
我抬头,院角树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著,手里捏著根粉笔头,在地上画格子。
我没出声,低头在本子上写下:“秦京生,首次出勤,主动旁听,建议纳入正式名单。”
合上本子,我站起身,把钢笔插回口袋。
井台边的煤油灯被风吹得晃了晃,映出门板上还没擦的算式:
“7x9=63”
下面一行小字:
“七九六十三,买七斤肉,每斤九毛,正好六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