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海张了张嘴:“李厂长,这……不合流程啊,技术革新得报批……”
“那你就报。”厂长看著他,“但现在,这扳手准用。效率摆在那儿,谁也不能拦。”
他拍了拍我肩膀:“小林,好好干。”
人群慢慢散了。有人走时还回头看我一眼,那个年轻工人冲我点了点头。
我收好扳手,放进工具包。手柄內侧那行小字“η=0。71”还在,昨夜用刻刀一点点划上去的,现在摸著还有点硌手。
王德海站那儿没动,盯著厂长背影,嘴唇抿成一条线。过了会儿,他低头看表,猛地发现墙上的掛钟——慢了七分钟。
他没说话,把秒表塞回兜里,转身往办公室走。
我拎起空桶,准备去仓库领新一批零件。路过东三號机时,那颗刚拧紧的螺栓在灯光下泛著金属光,纹路清晰,没一丝鬆动。
刚走到门口,听见广播响了。
《咱们工人有力量》放得震天响,音量调到了最大。
我脚步顿了一下。
这喇叭,上礼拜还哑著,是於海棠找人修的。现在声音这么亮,应该是换了线圈。
我没多看,继续往外走。
仓库门口,那个年轻工人等在那儿,手里拿著把旧扳手。
“林工。”他叫住我,“我能……拿这个来换吗?”
“换?”我问。
“你那个新扳手。”他说,“我出钱,或者拿工具换都行。”
我看了他一眼:“厂里会统一配发。”
“可我想早点用。”他把扳手递过来,“这把还能使,就是手柄裂了条缝。”
我接过扳手,翻了翻。裂缝在受力点,再用几次就得报废。
“你先拿去。”我说,“等新一批做出来,再还我这个。”
他一愣:“那……得什么时候?”
“快了。”我拉开工具包,把他的旧扳手放进去,“明天就开始打样。”
他没走,站那儿犹豫了一下:“林工,你……是不是跟厂长认识?”
“不认识。”我说。
“那他咋这么信你?”
我合上包,抬头看了眼车间顶棚的横樑。傻柱前阵子用槓桿原理搬钢樑,喊我“物理外掛”的事,好像传开了。
“他信的是数据。”我说,“不是我。”
那工人没再问,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著的手,忽然笑了:“也是,拧一颗螺丝,四十秒就是四十秒,骗不了人。”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明天我早点来,帮你打下手。”
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