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路上的喘息与猎犬的鼻息
1938年的山峦,在深秋的晨光中显露出一种硬朗而苍凉的轮廓。霜花凝结在枯草和岩石表面,反射着清冷的光。一支沉默而疲惫的队伍,如同受伤的蚰蜒,在这崎岖的山脊线上艰难蠕动。
一夜的短暂休整并未驱散多少疲惫,反而让寒冷和伤痛更加深入地侵蚀着每个人的躯体。但李峻那一声微弱的呻吟,却像一颗火种,悄然点燃了队伍几乎熄灭的心气。希望虽渺茫,却真实存在。
担架被尽可能地加固了,由西名相对强壮的战士轮流抬着,每一步都力求平稳。李峻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再是那种死寂的灰白,微微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生气,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断。赵立帆寸步不离,时不时俯身倾听他的呼吸,触摸他的脉搏,试图从那些细微的波动中捕捉任何积极的迹象。那简陋的草药汁和药糊,似乎真的起了一点作用,虽然缓慢得令人心焦。
王雷拖着受伤的腿,坚持走在担架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山林。他的手里紧握着那支缴获的百式冲锋枪,仿佛随时准备扑出去撕碎任何敢于靠近的威胁。队长的微弱好转让他紧绷的神经稍松,但更多的是一种更沉重的守护责任。
周斌和老张排长走在队伍前部,低声商议着。
“老张,按照这个速度,最快还要两天才能到达黑石沟预定汇合点。”周斌的眉头紧锁,看着身后绵长而脆弱的队伍,忧心忡忡。
“嗯,这条路不好走,但胜在隐蔽。”老张点点头,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地形,“鬼子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们不光从后面追,还可能派兵前出迂回,甚至动用飞机侦察。”
他的话让周斌的心又揪紧了。他们这支队伍,再也经不起任何一场像样的战斗了。
“通知下去,加快速度!尽量走山脊线旁边的背坡,减少暴露。遇到开阔地,快速通过!”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队伍的行进速度被迫加快,这对于伤员和体弱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新的折磨。痛苦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咳嗽声更加密集。
赵立帆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他注意到,队伍里又有几个人出现了低烧和咳嗽的症状,其中包括一名抬担架的战士。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沉默的行军中蔓延。他只能反复强调隔离和注意个人卫生,但效果甚微。资源的极度匮乏,让他的一切知识都显得苍白无力。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密林深处再次短暂休息。人们瘫倒在地,贪婪地喝着冰冷的水,啃着硬邦邦的杂粮饼子。
赵立帆找到钱老兵和另外两个据说懂些草药的当地战士。
“钱大哥,白天路上,还能认出昨天用的那几种药吗?或者…还有其他能清热、补气、对付顽固疮毒的药材吗?”赵立帆的语气带着恳求。李峻的状况只是暂时稳住,远未脱离危险,他需要更多的草药来维持这微弱的希望。
钱老兵眯着眼,看着周围的山林:“黄芩、金银藤这季节不好找了…黄芪的根也得挖…不过,俺再看看,兴许能找到点替代的,比如地丁、蒲公英,也有解毒之效,就是力道差些。要是能找到野三七,对外伤倒是极好…”
“那就麻烦你们了!边走边看,有机会就采一点!”赵立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现代医学之路断绝,他不得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片古老土地孕育的原始智慧上。
几名战士点头,从此行军中多了项任务,目光不再只盯着前路和敌情,也开始在崎岖的山路旁搜寻着那些可能救命的花花草草。
…
然而,就在他们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时,猎犬的鼻息己经嗅到了他们的踪迹。
在他们后方约五六里外,一支由十余名“平文”部队士兵和二十多名精锐伪军组成的混合追踪小队,正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线快速推进。
带队的依然是那名脸上带疤的军曹。他蹲下身,仔细察看着泥地上几近模糊的脚印和一根被不小心碰断的、尚未完全枯萎的蕨类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