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饵
祠堂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那枚黄铜底火帽在油灯下泛着冷冽的光,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窥视着屋内每一个人心头的寒意。
“微声冲锋枪…”刘胜盯着那小小的金属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狗日的小鬼子,真下血本啊!这玩意儿俺只是听说过,见都没见过!”
周斌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他们这不是来调查的,这是来斩首的。如此装备,如此身手,目标再明确不过了。”
李峻没有说话,他用手指蘸了点水,在破旧的桌面上画了两个圈。
“这是我们。”他点了点内圈,“这是他们。”手指移到外圈。“他们现在在外围,像狼一样绕着圈子,嗅探,试探。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大概位置,见识了我们的外围警戒和反应速度。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
王雷抱着胳膊,冷声道:“还能干啥?继续试探,找漏洞呗。或者…等我们出去。”
“没错。”李峻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他们比我们想象得更谨慎,也更专业。强攻一个严阵以待的营地,代价太大,不是他们的风格。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我们沉不住气,派出队伍外出搜索,或者…我们自己出现破绽。”
赵立帆若有所思:“队长,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在故意激怒我们,引诱我们出击?然后在野外…伏击我们?”
“这是最大的可能。”李峻重重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动。至少不能按照他们预想的节奏动。”
“可总不能一首缩在这里吧?”刘胜有些急躁,“咱的补给撑不了太久,而且这么耗着,士气也没了!”
“当然不能耗。”李峻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他们想钓我们出去。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鱼饵。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鱼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们不是想知道我们是谁,有什么装备,战术特点吗?”李峻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们就演一场戏,给他们看一部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冒险的计划,在李峻清晰的叙述中逐渐成型。
…
接下来的两天,密营仿佛又恢复了“正常”。白天的训练照旧,甚至似乎因为遭遇袭击而变得更加刻苦。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尖兵”分队训练的枪声似乎密集了一些,偶尔还能听到王雷粗着嗓子指导“机枪点射”的声音。有队员“不小心”将一件磨损严重的现代战术背心组件(故意做旧的)遗落在了训练场边缘,第二天才“慌忙”寻回。甚至有一次夜间训练时,有人“失误”打出了一发步枪子弹,曳光弹的轨迹在夜空中短暂地划出一道亮线(用的是缴获的日军弹药)。
所有这些“意外”,都像是是一支虽然精锐但毕竟身处艰苦环境、难免会出些小纰漏的敌后小部队的真实写照。
而在密营内部,真正的变化在悄无声息地进行。所有明暗哨位全部重新布置,利用了更多反常规的、极其隐蔽的位置。王雷带着人,像布置艺术品一样,将预警装置和诡雷设置得更加刁钻阴险。李峻则和赵立帆日夜研究地图,推演着对方可能潜伏观察的位置和可能的伏击点。
第三天,鱼饵放出了。
一支由五名“尖兵”队员和西名普通战士伪装成的“运输小队”,赶着两辆驮着空箱子的骡马,离开了密营,沿着一条看似通往外部补给点的山路行进。队员们故意走得有些松散,说说笑笑,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例行任务。
李峻、王雷和赵立帆则带领真正的“尖兵”主力,提前一夜,就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运输小队预定路线侧翼的一片复杂山地之中。他们选择了最佳的观察和伏击阵位,披着插满枯草树枝的伪装网,如同岩石般蛰伏下来,与山体融为一体。
寒冷、潮湿、虫蚁的叮咬,时间在极度煎熬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丝风声鹤唳,都让人的心脏揪紧。
王雷的食指始终虚扣在扳机上,通过加装了伪装布的机枪瞄准镜,一遍遍扫视着下方寂静的山谷。赵立帆则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面山林的任何一丝异动,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风向和能见度的变化。李峻像一尊石雕,纹丝不动,只有锐利的眼睛在缓缓移动,掌控着全局。
他们等了整整一个白天。
山下,“运输小队”按照计划,在预定地点进行了长时间的“休整”,生火做饭,烟雾袅袅,仿佛毫无戒备。
然而,预期的猎物并未上钩。那片山林寂静得可怕,仿佛之前的袭击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