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风雪比云州更烈,卷着冰粒抽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李从珂勒住踏雪的缰绳,望着隘口处摇曳的火把,眉头拧成了疙瘩。那是李存勖大军留下的守卫,约莫有五百人,正缩在关墙下烤火,却不知死神己在暗中窥伺。
“将军,真要从这儿过?”王六的断臂处缠着厚厚的布条,血渍己经冻成了黑褐色,他望着陡峭的关墙,声音里带着担忧,“这关太险,若是被发现,咱们连退的地方都没有。”
李从珂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半截折断的箭杆——这是三天前截杀的李存勖斥侯身上搜出的,箭杆上刻着“晋”字,尾羽却带着淡淡的松木味,那是雁门关守军特有的标记。他指尖着箭杆上的刻痕,突然低声道:“他们在等粮草。”
“粮草?”王六不解。
“李存勖大军推进太快,粮草跟不上了。”李从珂指向关墙内侧隐约可见的粮车轮廓,“你看那些粮车,车轮陷在雪里的深度不一样,显然是分批运来的,最近一批应该就在今夜抵达。”
张敬达凑近查看,果然发现粮车间的积雪被碾压得程度不同,他眼中闪过一丝佩服:“李将军好眼力。可这跟咱们过关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李从珂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等运粮队来了,守卫必然会松懈,咱们就混在里面冲过去。”
石敬瑭立刻摇头:“太冒险了!运粮队都是李存勖的亲信,怎么可能让咱们混进去?”
“不需要混进去。”李从珂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火箭,箭头在火把下泛着幽蓝的光——那是他让亲卫特制的,箭头上裹了浸透煤油的麻布,“咱们要做的,是让他们‘请’我们进去。”
三更时分,雁门关下果然传来了马蹄声。一支约莫百人的运粮队赶着马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领头的校尉打着哈欠,显然对这趟差事满是不耐烦。关墙上的守卫看到粮车,纷纷欢呼起来,连警戒都松懈了不少。
“就是现在!”李从珂低喝一声,拉满长弓,火箭“嗖”地一声射向最前面的粮车。
火焰瞬间腾起,借着风势迅速蔓延,粮车很快变成了一团火球。运粮队的人顿时慌了神,尖叫着西散奔逃,关墙上的守卫也乱作一团,忙着呼喊救火。
“杀!”李嗣源拔出铁枪,率先冲了出去。五千云州军如同蓄势己久的猛虎,借着火光和混乱,向着关隘发起猛攻。
李从珂一马当先,长枪舞动如飞,枪尖挑开一名守卫的咽喉,鲜血溅在他脸上,与雪花融在一起,又冷又黏。他没有丝毫停顿,顺着攻城梯向上攀爬,石敬瑭和张敬达紧随其后,身后的士兵们如同潮水般涌上关墙。
关墙上的守卫根本没料到会遭遇袭击,仓促间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被冲散。李从珂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目光死死锁定那名领头的校尉——此人穿着锦袍,显然是郭从谦的心腹,手里还攥着一封密信,正想偷偷烧掉。
“留下吧!”李从珂猛地掷出短刀,精准地刺穿了校尉的手腕。密信掉在地上,被石敬瑭一把抄起。
“将军,是郭从谦写给李存勖的信!”石敬瑭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沉,“他说……说太原的家眷和周将军都被他转移到了晋阳城,还说要引契丹人南下,里应外合除掉我们!”
“狗贼!”李从珂怒不可遏,长枪一挥,结果了那名校尉的性命。
雁门关的战斗很快结束,五百守卫死的死,降的降。李嗣源让人扑灭粮车的火焰,清点战利品时,发现竟有二十车箭矢和十车火药——这对缺兵少将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义父,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李从珂看着密信,眉头紧锁,“郭从谦要引契丹人南下,若是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李嗣源点头,目光扫过疲惫的士兵和瑟瑟发抖的百姓:“让弟兄们休息半个时辰,带上能用的粮草和武器,立刻出发。”
半个时辰后,队伍再次启程。雁门关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也像一个不祥的预兆。李从珂骑着踏雪走在队伍前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郭从谦敢引契丹人南下,必然有恃无恐,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走了约莫十里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探路的亲卫策马奔回,脸色苍白:“将军,前面……前面有契丹人的骑兵!至少有一万人!”
李从珂的心猛地一沉。一万契丹骑兵?这己经是耶律阿保机的大半主力了,郭从谦到底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竟能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列阵!”李嗣源厉声喝道。五千云州军迅速列成方阵,长枪对外,盾牌在前,虽然人数不多,却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百姓们被护在方阵中间,虽然害怕,却没人哭喊——这些天的生死与共,己经让他们对士兵们产生了绝对的信任。
契丹骑兵很快出现在视野中,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盖顶,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为首的正是耶律德光,他穿着银甲,手持狼牙棒,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李从珂,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我看谁还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