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延孝脸色一狞,挥舞双戟冲上来:"黄口小儿敢辱我家将军!今日便取你狗命!"
两马相交,枪戟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李从珂的枪法是义父李嗣源亲传,大开大合中暗藏诡谲,康延孝的双戟却如狂风骤雨,招招狠辣。战到二十回合,李从珂卖个破绽,故意让左肩露出空当,康延孝果然一戟刺来,却被他用枪杆锁住手腕,顺势一带,康延孝重心不稳摔下战马,李从珂的马蹄立刻踏住他的胸膛。
"杀了我!"康延孝嘶吼着,"我生是大梁人,死是大梁鬼!"
李从珂正要举枪,周德威突然喊道:"留活口!"他策马过来,指着康延孝的靴子,"看他靴底!"
李从珂低头一看,只见康延孝的靴底绣着朵金线牡丹——那是后梁皇室宗亲的标记。他心头一震,这康延孝分明是寒门出身,怎么会有皇室标记?
"搜他身!"周德威喝道。亲卫们立刻上前按住康延孝,从他怀里搜出一封蜡丸密信。周德威拆开一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将密信递给李从珂时,手指都在发抖。
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竟是晋王李存勖写给梁帝朱友贞的!内容大致是说,愿以洹水关为界,两国休战,待他铲除李嗣源等"异己"后,再与梁帝共分天下。落款处盖着晋王的私印,那印纹李从珂曾在赐玉带时见过,绝不会错。
"这。。。这不可能。。。"李从珂只觉得天旋地转,密信上的字迹像活过来的虫子,钻进他的眼里、心里。他想起义父近来的郁郁寡欢,想起太原传来的削权流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周德威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去年柏乡之战,晋王就嫌你义父功高震主。如今他听信伶人郭从谦的谗言,早就容不下我们这些老弟兄了。"他指了指城下正在撤退的梁军,"康延孝是王彦章的心腹,若非晋王暗中勾结,他怎敢孤军深入?"
李从珂猛地看向康延孝,对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李从珂,你以为你们沙陀人真是铁板一块?晋王早就怕了李嗣源拥兵自重,这次就是要借我大梁之手除掉你们父子!"
"闭嘴!"李从珂一枪柄砸在他脸上,康延孝的门牙顿时掉了两颗,血水混着唾沫流下来。但他还在笑,笑得像只得意的夜枭:"你们完了。。。魏博镇的牙兵己经接到密令,等你们回魏州就动手。。。哈哈哈。。。"
冯道通突然拔剑:"将军,杀了这狗贼!"
"等等。"李从珂按住他的剑,目光扫过周围的亲卫,每个人脸上都写满震惊和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将密信揣进怀里,"把康延孝绑起来,严加看管。周将军,我们得立刻回魏州!"
周德威皱眉:"可洹水关。。。"
"关隘可以再夺,义父不能不救!"李从珂翻身上马,"冯道通,你带五十人护送周将军回太原,把密信交给义父,让他立刻提防。剩下的人跟我走,去魏州!"
"将军!"冯道通急道,"魏州是龙潭虎穴,您这一去。。。"
"我知道。"李从珂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那里还有三千忠于义父的弟兄。只要他们还在,我们就还有希望。"他看向周德威,"周将军,太原就拜托您了。告诉义父,他教我的,我没忘。"
周德威老泪纵横,抱拳躬身:"将军保重!老臣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令尊周全!"
李从珂不再多言,调转马头冲向魏州方向。晨光熹微中,洹水关的火光渐渐落在身后,他知道前路比这战火更凶险。晋王的猜忌,梁军的虎视,魏博牙兵的獠牙,像三张网从西面八方罩来,而他手里的筹码,只有两百多名亲卫,和一颗不甘任人宰割的心。
快到魏州城郊时,一名亲卫突然指着前方:"将军,你看!"
李从珂抬头望去,只见魏州城头换了旗帜——那不再是晋军的狼头旗,而是一面绣着"梁"字的黄旗。城门口吊桥高悬,隐约能看见甲士的身影在垛口间移动。
冯道通留下的五十人里,有个斥候策马从侧面赶来,脸色惨白:"将军,魏博节度使己经降梁了!符存审带着牙兵正在搜捕忠于您的弟兄,己经杀了好几百人了!"
李从珂勒住马缰,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望着那面刺眼的黄旗,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康延孝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将军,现在怎么办?"亲卫们都看着他,眼中有惶恐,却没有退缩。
李从珂拔出剑,剑尖指向魏州城:"怎么办?"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腥味的风掀起他的红袍,"沙陀男儿没有退路!魏州城里有我们的弟兄,有我们的袍泽!今天就算踏平这座城,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杀!杀!杀!"两百多名亲卫齐声怒吼,声震原野。
李从珂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阳光恰好跃出地平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不知道,在他冲向魏州城的时候,太原的李嗣源正捧着那封密信,望着宫墙的方向,老泪纵横。而汴梁的朱友贞,己经在庆功宴上举起了酒杯。
这乱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