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空气稀薄而闷热,所有人都己筋疲力尽。
突然,正在用手探查岩壁的老井头浑身一颤,耳朵紧紧贴在石壁上。
“水声……是水声!”他激动得老泪纵横,“汩汩……汩汩……泉脉动了!就在这后面!”
众人闻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仿佛耗尽的身体里瞬间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那传出水声的石壁猛力凿击。
“咔嚓——”
最后一尺厚的岩层被凿穿,一股清冽的地下水猛地喷涌而出!
“出水了!出水了——!”
狂喜的呐喊从地穴深处传出,迅速传遍了整个恒州城。
那一夜,全城欢声雷动,无数人相拥而泣,喜悦的声浪甚至盖过了城外敌军的巡营鼓角。
第一桶清澈甘甜的井水被吊上地面,众人簇拥着要赵襦阳先饮。
他却摆了摆手,命人将这桶水立刻送去伤兵营。
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弯腰从旁边一个水洼里,捧起一把尚未来得及沉淀的泥浆,一饮而尽。
次日清晨,赵襦阳在井边亲手立下一块石碑,上书八个大字:“民不弃我,我不负民。”
全城军民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烽子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急切:“报节帅!西门巡城队拿获一名敌军细作,于其宅中地窖,搜出私藏粮食三百余石!”
赵襦阳眉头一挑,城中己近断粮,三百石足以让上千士卒吃上大半个月。
他沉声问道:“是谁?”
烽子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赵襦阳一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是……孙主簿。”
赵襦阳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那刚刚因为井水涌出而泛起的暖意,瞬间被刺骨的寒冰所取代。
他想起了议事堂上,那个在自己宣布三等供粮制时,在袖中微微发抖的身影。
原来那不是畏惧,是心虚。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全城欢庆的人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
“将孙主簿与其私藏之粮,一并押赴市口。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当众开仓验粮。”
一瞬间,井边的欢腾气氛凝固了。
一股比缺水断粮更令人心寒的阴云,开始在恒州城上空悄然聚集。
内部的蛀虫,远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