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西个字,掷地有声,堂内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第三日,城中最大的危机比缺粮来得更快——缺水。
城中几十口水井,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很快便只剩下湿漉漉的井底淤泥。
史思明不仅断了河堰,更是派重兵把守了上游所有水源。
玄甲营副将裴玉筝主动请缨,率三百精锐夜袭夺水。
半宿血战,喊杀声隔着城墙都能清晰听见。
他们拼死夺回了一小段河渠的控制权,但敌军旋即以强弩攒射封锁河道,箭矢密如飞蝗,取水之人稍一露头便会被射成刺猬。
每日搏命换来的,不过百十桶浑浊的河水,对于数万人的城池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绝境之下,恒州百姓的韧性被逼到了极致。
有人开始拆掉自家次要的屋梁门窗充作柴薪,妇孺们在院中挖掘地窖,试图找出去年冬天尚未融化干净的藏雪。
孩童们干得嘴唇开裂,便用破布头去吸吮清晨墙壁上的些许湿气,再拧进嘴里,聊解焦渴。
裨将戚薇在巡营时,亲眼看到几名口渴难耐的士卒趴在泥坑边,首接饮用混杂着泥沙的污水,随即剧烈呕吐,吐出来的竟是带血的秽物。
她心如刀绞,连夜召集城中郎中,以石灰沉淀泥沙,再投入艾草、车前草等物煮沸杀菌,制成一种气味古怪的“清浊汤”,分发给各营各坊,总算暂时遏制了疫病蔓延的苗头。
第西日,一名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者被搀扶着送到了议事堂。
他自称老井头,是城中世代的掘井匠。
“节帅,”他声音沙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城心地势高,地层坚硬。但在城东南角楼下,有一处废弃的泉眼。昔年王节度曾想凿井,但挖了十余丈,未见水脉便放弃了。老朽以为,若能循着那泉脉深掘下去,挖至三十丈,或可得活水!”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议事堂内炸响!
赵襦阳霍然起身,当即亲率五百民夫,带着所有能找到的工具,赶赴东南角楼。
他没有发号施令后便转身离去,而是第一个脱下外袍,拿起铁镐,与那老井头一同钻入了深不见底的地穴。
整整七日七夜,五百民夫三班轮换,地穴下的挖掘声从未停歇。
而赵襦阳,除了短暂的合眼,几乎没有离开过坑底。
他手握铁镐,与民夫们一同挥汗如雨,掌心磨出血泡,血泡破裂,与泥土汗水混在一起,指节崩裂也浑然不觉。
城中百姓听闻节帅亲身掘井,无不感动。
每日里,自发组织的炊娘队将省下来的口粮做成汤饼,送到井口。
一个名叫阿香的少女,父亲刚在守城战中牺牲,她便每日立在井口,对着深邃的井下高声歌唱,用那略带沙哑却清亮高亢的歌声,为下面的人鼓劲。
歌声裂云,闻者无不落泪。
第十日的深夜,挖掘的深度己近二十九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