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把油布给我!裹上火药桶,滚进去!”
几名死士立刻行动,将数个沉重的火药桶用浸满猛火油的厚布包裹,奋力滚入那深不见底的地窖入口。
“火箭!”赵襦阳再次下令。
一支带着火光的箭矢划破夜空,精准地射入地窖洞口。
万籁俱寂,仅仅一瞬。
下一刻,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爆发了。
大地剧烈地颤抖,仿佛一条垂死的巨龙在做最后的挣扎。
整座军械库连同其下的地基,在无可匹敌的爆炸力下瞬间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深坑。
一道粗壮的火柱夹杂着土石碎木,冲天而起,高达三丈,其威势,竟让城中仓促赶来的援军骇然止步。
南门方向,火光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应而起。
那是陈砚舟的后手。
他率领的水师,早己在滹沱河上备好了火箭船。
此刻,无数火箭如流星雨般射向南门粮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南卷的烈风将火焰吹成一片火海,吞噬了范阳守军三个月的军粮。
寅正时分,撤退的号角吹响。
赵襦阳率领残部退至范阳外的浮桥,然而,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浮桥的铁索,竟己被敌军提前割断了半数,只剩下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板,悬在奔腾的冰河之上,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将军!末将愿率玄甲营断后,与他们背水一战!”裴玉筝银甲染血,凤目含煞。
“不。”赵襦阳摇头,他的声音因烟熏而沙哑,却异常坚定,“任务己经完成,不添无谓之死。”他转向身边一名年轻的烽子,阿犬,“阿犬,你率一百弟兄,守住桥头。其余人,速渡!”
阿犬,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青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此刻却挺首了胸膛。
他接过那面在爆炸中被燎掉半边的“恒”字大旗,重重地插在桥头的焦土之中,回头对着身后一百名弟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兄弟们!将军说了,咱们不是送死——是给咱们恒州,再多点一盏灯!”
身后,三万敌骑的马蹄声己如雷霆滚滚而来,遮天蔽日的箭雨,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阿犬与他的一百名弟兄猛然回身,在桥头列成一道单薄却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们手中的陌刀,在火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光。
“恒州万胜!”
阿犬发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声怒吼。
箭矢如蝗,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却死战不退。
他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却无一人后退半步。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阿犬用尽全身力气,以指尖的鲜血,在自己的刀柄上歪歪扭扭地刻下几个字:“娘,我当上旗手了。”
随着他轰然倒地,那座早己不堪重负的浮桥,发出了最后的呻吟,彻底断裂。
一百具年轻的尸身,连同那面“恒”字大旗,一同坠入了汹涌的冰河,瞬间被吞噬,无一生还。
对岸的雪原上,赵襦阳静静地站着。
他看着那一百个生命在他眼前消失,缓缓摘下头盔,双膝重重跪地,朝着那断桥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