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城门刚开,就有一群流民涌了进来。老的扶着幼的,妇女背着破布包,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满是惶恐。守城的士兵想拦,却被流民里一个老汉抓住胳膊:“军爷行行好!乱兵把俺们村烧了,粮食也抢光了,再不让俺们进魏博,俺们就得饿死在路上!”
崔砚正好巡城,看见这一幕,心里一沉。他走过去,让士兵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先带去城外的义仓,给每人发两斤粮吧。”
“将军,义仓的粮不多了,再发下去,咱们的军粮都要不够了!”一个小校低声提醒。
崔砚没回头,声音却很坚定:“军粮不够再想办法,要是看着百姓饿死,咱们守着魏博还有什么用?”
流民们听见这话,纷纷跪下磕头,哭声在城门口传开。崔砚看着他们破旧的衣服、干裂的嘴唇,想起前世史书里“唐末流民遍野,饿殍盈路”的记载,心口像被揪着疼,这就是乱世,人命比草还贱,他只能堪堪护住魏博一城。
刚安排好流民,卢承业就匆匆赶来,手里攥着封密信:“将军!长安出事了!田令孜把禁军的将领全换了,换成他自己的亲信,还克扣军饷,禁军士兵闹哗变,被他派神策军镇压了,死了好几十人!”
崔砚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遍,密信是长安的眼线写的,里面还说:僖宗皇帝病得更重了,连床都下不了,田令孜借着护驾的名义,把神策军的兵权全抓在手里,甚至敢伪造圣旨,往各地藩镇要供奉,不给的就扣上谋反的帽子。
“这田令孜,是想当第二个赵高!”崔砚把密信摔在城墙上,声音发哑,“禁军是长安最后的屏障,他这么折腾,要是朱温打过来,长安根本守不住!”
卢承业叹了口气:“更糟的是,崔沅借着田令孜的势,在朝堂上煽风点火,说您坐拥强兵却不供朝廷,让田令孜下旨,要魏博每月多缴五千石粮、两千匹绫绢,不然就说您抗旨不遵。”
崔砚冷笑一声:“五千石粮?魏博自己的粮都不够吃,哪来的粮给他?崔沅这是想借田令孜的手,逼死我!”
他低头看着城门口的流民,突然有了主意:“你给长安回消息,就说魏博遭了灾,流民遍地,粮库空虚,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粮绢。再让义仓的人把流民领粮的场面画下来,一起送到长安,让田令孜看看,他要是还逼,就是逼魏博百姓去死!”
卢承业眼睛一亮:“将军这招妙!田令孜虽然贪,但也怕落个害民的名声,说不定会松口!”
两人正说着,杨师厚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急色:“将军!斥候传回消息,朱温在郓州屠了城,抢了三万石粮,还调了两万汴军往曹州去,看方向,像是要打魏博的濮州!”
“濮州是魏博的东大门,朱温这是想先断咱们的粮道!”崔砚快步走到城墙边的沙盘前,手指在濮州的位置划了个圈,“濮州守军只有五千,都是些老弱,肯定挡不住两万汴军。杨师厚,你带一千银枪效节都、五百骑营,立刻去濮州增援,务必守住濮州!”
杨师厚立马领命:“将军放心!末将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汴军踏进濮州一步!”
杨师厚刚走,亲卫又来报:“将军,李克用的使者又来了,这次是李存勖亲自来的,说有要事跟您谈。”
“李存勖?”崔砚愣了愣,李存勖是李克用的长子,也是河东有名的猛将,他亲自来,肯定不是小事。
“请他到节度使府客厅,我马上就回。”崔砚交代好城门的事,跟着亲卫往府里走。
客厅里,李存勖穿着一身铠甲,见崔砚进来,起身拱手:“崔节度使,这次来,是我父亲让我跟您说,朱温调兵往曹州,不止想打濮州,还想联合刘仁恭,从北边打河东,让咱们首尾不能相顾。”
崔砚心里一凛,朱温这是想一石二鸟,同时对付魏博和河东!
“李将军的意思是,咱们联手?”崔砚请李存勖坐下,让人上茶。
“没错。”李存勖点头,眼神锐利,“我父亲说了,只要您能守住濮州,牵制住汴军的主力,他就派三千骑去打刘仁恭,断朱温的后路。咱们前后夹击,定能让朱温吃个大亏!”
崔砚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可行,要是朱温真联合刘仁恭,魏博和河东都会陷入困境,联手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答应你!”崔砚伸出手,“我会让杨师厚守住濮州,要是汴军来攻,我再派陌刀手去支援。你回去告诉李节度使,让他放心,魏博不会让河东独自作战!”
李存勖握住崔砚的手,用力摇了摇:“好!有崔节度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晋阳,让父亲尽快出兵!”
送走李存勖,崔砚刚回到书房,就看见桌上放着作坊送来的消息,火药包和手榴弹各做了两百个,己经送到军营了。他拿起消息,心里踏实了些,有银枪效节都、骑营、陌刀手,再加上火药武器,守住濮州应该没问题。
可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心里还是沉甸甸的,长安的宦官乱政,朱温的步步紧逼,刘仁恭的投机观望,还有遍地的流民,这乱世的烂摊子,不是靠一支军队、一些武器就能解决的。
“将军,义仓那边来报,今天又多了两百个流民,粟米只够再发三天了。”卢承业推门进来,脸上满是愁色。
崔砚揉了揉眉心:“让商队去沧州,跟盐商商量,用盐换粮,咱们有盐,他们有粮。另外,让各州的民壮都来魏州集训,既能防备汴军,也能让他们帮忙开垦城外的荒地,多少能缓解点粮荒。”
卢承业点头应下,刚要走,崔砚又叫住他:“再派些人去洺州,盯着张大疙瘩的动静,他还藏着五千牙兵,要是朱温来攻,他肯定会趁机闹事,咱们得提前防备。”
夜色渐深,节度使府的灯还亮着。崔砚坐在沙盘前,手指在长安、汴州、晋阳、魏博之间反复划过。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濮州的仗随时可能打响,长安的催缴令说不定还会来,张大疙瘩也在暗处盯着,稍有不慎,魏博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他看着沙盘上魏博的版图,又想起城门口流民感激的眼神,突然握紧了拳头。不管多难,他都要守住魏博,守住这些百姓。
与此同时,长安的神策军大营里,田令孜正对着地图喝酒。他刚收到崔砚送来的流民画像,心里有些犹豫,要是真逼死了魏博的百姓,各大节度使定会兔死狐悲,到时朱温打过来,没人帮长安,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大人,崔沅又来了,说要跟您商量怎么逼崔砚缴粮绢。”一个亲信进来禀报。
田令孜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让他滚!魏博的事,先放一放!告诉崔砚,粮绢可以少缴点,但他得派些人来长安护驾,我要让他的人,听我的调遣!”
亲信领命而去,田令孜端起酒杯,望着窗外的皇宫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僖宗快不行了,只要他抓住军权,再控制住新皇帝,整个大唐,就都是他的了!
而汴州城内,朱温正对着曹州的地图,跟谋士商量攻濮州的计策。
“主公,崔砚派杨师厚去了濮州,还跟李克用联手了,咱们要不要先打河东?”谋士担忧地问。
朱温冷笑一声:“联手又怎么样?杨师厚只有一千多人,濮州守军都是老弱,咱们两天就能拿下濮州!至于李克用,等我拿下濮州,断了魏博的粮道,再回头收拾他!”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濮州的位置画了个叉:“传令下去,明天一早,两万汴军出发,攻打濮州!我要让崔砚知道,跟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