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砚送走长安使者的次日清晨，魏州校场上就竖起了“解甲归田”的木牌。五十余名头发花白、带着旧伤的老兵，正排队领取粮饷，三斗粮、两匹粗布，还有一张盖着节度使印信的“归田文书”，文书上写着“免其家三年赋税”。
“多谢将军体恤！”一个断了左臂的老兵捧着文书，老泪纵横。他跟着前几任节度使打了半辈子仗，从来都是打完仗就被抛在一边，如今竟能带着体面离开，连家里的赋税都免了。
崔砚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卢承业低声道：“把这些老兵归田的事，让商队传遍魏博七州，再送份文书去长安，就说‘己遣散老弱，恪守皇命’。”
卢承业笑着点头：“将军这招明遣散、暗保锐，长安那边挑不出错。那些被编进民壮的精锐，白天在城外屯田，晚上在校场练兵，既不惹眼，又不耽误战力。”
正说着，校场东侧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新收编的陌刀手在训练。一百二十名陌刀手分成两列，每走三步就齐喝一声，手中丈许长的陌刀斜指地面，刀身反射的晨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校尉叫秦武，原是李罕之麾下的陌刀都头，此刻正盯着士兵的动作，吼声比往日更沉：“握刀要稳！出刀要快！咱们现在是魏博的兵，不能丢将军的脸！”
崔砚走下高台，秦武立刻上前单膝跪地：“将军！陌刀手己按您的要求，每日加练两个时辰，现在能做到五步成阵、十步破盾！”
“好。”崔砚伸手将他扶起，目光扫过陌刀手，“你们是魏博最好的兵，待遇也得是最好的，从今天起，陌刀手月粮加一斗，战死的抚恤金翻倍，家属可入魏州城居住，免徭役终身。”
陌刀手们闻言，齐刷刷单膝跪地：“谢将军！我等愿为将军赴汤蹈火！”
崔砚看着这些悍卒，心里踏实了不少，有陌刀阵在前扛住敌军冲锋，再配上即将扩编的骑营，下次朱温来犯，他就有底气硬碰硬了。
午后，崔秩从代北回来，浑身是尘，却满脸喜色。他冲进节度使府，手里攥着一张羊皮契约：“将军！成了！沙陀首领同意用战马换绫绢，一匹马换十匹绫，这次先给咱们送来两百匹，还派了三十个沙陀骑手当教头！”
“路上没出事？”崔砚接过契约，见上面盖着沙陀部落的火漆印，松了口气。
“没出事！”崔秩喝了口茶，“咱们伪装成商队，走的太行山小路，避开了朱温的探子。那些沙陀骑手都懂驯马、善骑射，今晚就能去骑营报道！”
崔砚当即叫人传骑营校尉来，下令扩编骑营：“把之前的两百骑扩编成五百骑，让沙陀教头教他们马战、奔袭，半个月后我要验收，下次跟汴军交手，咱们的骑营要能绕到敌军后路，断他粮道！”
骑营校尉领命而去，崔砚刚坐下，亲兵就来报：“将军，河东来的使者到了，说是李克用派来的，带了五十匹战马当贺礼。”
崔砚眼睛一亮，亲自去府门迎接。河东使者是个精瘦的汉子，见了崔砚就拱手笑道：“崔节度使大败汴军、斩杀李罕之的事，我家主公在晋阳都听说了！主公说，崔节度使是河北少有的英雄，愿与您结个盟，要是朱温再敢来犯，河东军愿出兵相助！”
“嘶，这史实说的是真没毛病啊，谁与朱温对战这李克用就想来帮帮场子，真就五代“楚云飞”。”
“李节度使的好意，本帅心领了。”崔砚将使者请进府，屏退左右后，递过一封密信，“烦请使者回禀李节度使，若河东愿助我，我可在魏博边境设互市，河东的战马、皮毛，换魏博的盐、绫，咱们互利互惠。另外，朱温最近在郓州、兖州一带调兵，怕是想先吞了朱瑄、朱瑾，再回头对付我，我己在做准备了。”
使者接过密信，郑重收好：“崔节度使放心，这些话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主公！”
送走河东使者，陈二忍不住道：“将军，咱们跟李克用结盟，就不怕长安怪罪？”
“怪罪？”崔砚冷笑，“长安现在自身难保，朱温都快把洛阳占了，他们哪有精力管咱们？再说，跟李克用结盟，既能制衡朱温，又能拿到便宜战马，这买卖稳赚不赔。”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让斥候多盯着汴州方向。朱温丢了李罕之，又没占到魏博的便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新动作。咱们得抓紧练兵，特别是陌刀手和骑营，下次见面，得让朱温知道，什么叫‘不讲武德’！”
夜色渐深，魏州校场上的训练声还没停。陌刀手的喝声、战马的嘶鸣、士兵的呐喊，混在一起，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崔砚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灯火通明的校场，着腰间的横刀，他知道，这场与朱温的较量，也是拉开帷幕了。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乱世里，一步步走下去。
与此同时，汴州城内，朱温正对着案上的战报发火。案上放着魏博“遣散老弱”的文书，还有斥候送来的消息，崔砚在魏博边境设了“互市”，跟河东往来密切。
“好个崔砚！表面遵旨，暗地里却跟李克用勾连！”朱温把战报摔在地上，对身边的谋士道，“你说，咱们现在要不要起兵打魏博？”
谋士急忙拦住他：“主公，不可！现在崔砚有李克用撑腰，本就挟着大胜人心正旺，且兵强马壮。咱们要是打魏博，肯定是一场大战，倒时唇亡齿寒，朱瑄、朱瑾肯定会趁机攻咱们的后路。不如先忍忍，等咱们吞了郓州、兖州，再回头收拾崔砚不迟。”
朱温想了想，咬牙道：“好！就先忍这小子几天！你去给崔沅送信，让他在长安多弹劾崔砚，说他私设互市、勾结河东，就算扳不倒他，也得让长安多猜忌他！”
谋士领命而去，朱温走到窗边，望着魏州的方向，眼中满是狠厉：“崔砚，你这小贼，真就是滑手的泥鳅，下次见面，老子定要把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