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的晨光刚漫过城墙，西市的店铺己然冒起了炊烟。掌柜王老三揉面的手还在抖，昨天牙兵砸店时，他的灶台被砸成两半，如今灶上的新锅，是靖难军士兵帮着扛来的。巷口传来“踏踏”的马蹄声，两个身着皮甲的靖难军骑兵正巡逻，见孩童围着包子铺馋得首转，其中一个从布囊里摸出半块麦饼，笑着递过去：“拿着吧，等将军把粮铺开了，就有饱饭吃了。”
孩童接麦饼的功夫，节度使府内己聚满了人。崔砚坐在主位上，案前摊着魏博的户籍册和粮册，陈二、张立站在左侧，卢承业、崔成等世家大族的人站在右侧，个个神色肃穆。
“赵德麾下的牙兵，愿归降靖难军的，先编入辅兵营，守城门、运粮草；不愿归降的，发放三斗粮食，让他们回乡务农吧。”崔砚的声音落在寂静的大堂里，字字清晰，“但有一条，凡曾劫掠百姓、手上沾了民血的，不管愿不愿归降，一律按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崔成身后的崔秩突然跪了下来，脸白得像纸：“将军饶命！小人只是跟着赵德起哄，没抢过百姓，更没杀过人啊！”
崔砚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却不逼人：“你是崔成的表弟？之前在牙兵营里，你拦着赵德的人烧绸缎铺，这事本帅知道。起来吧，去辅兵营当队正，管好你手下的人，再犯事，连你表哥也保不住你。”
崔秩连磕三个头，感激涕零地退到一旁。卢承业悄悄松了口气，他原以为崔砚会趁机清洗所有牙兵，没想到竟如此宽严相济，既除了恶患，又留了余地。
这时，张立上前一步，递上一份名单：“将军，查出来了，赵德手下有十七个牙兵，上个月在洺州抢了三个民女，还杀了反抗的老人，这是他们的名字。”
崔砚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冷声道：“把这十七人拉到西市，当众问斩。让魏州百姓看看，不管是谁，只要害了百姓，就没有好下场！”
大堂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敢求情，昨天牙兵围府的凶状还在眼前，崔砚这是要用血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魏博的天，再也不是牙兵能说了算的。
半个时辰后，西市的空地上挤满了百姓。十七个五花大绑的牙兵被押上来，个个面如死灰。当陈二的刀落下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许久的欢呼，王老三抹了把眼泪，把刚蒸好的包子递给巡逻的靖难军士兵：“将军是好官，俺们也没啥能报答的，吃个热包子吧！”
处置完牙兵，崔砚回到府内，卢承业立刻上前，递上一份账本：“将军，这是卢家在魏州的田产名册，愿捐出三成良田，充作军田，供养靖难军。”
崔成也赶紧附和：“崔家在相州的商铺，愿每月缴两成利税，助将军稳定魏博。”
崔砚接过账本，却没翻开，反而笑着看向两人：“卢公、崔兄的心意，本帅心领了。但良田不用捐，军田我会让士兵自己开垦；商铺的利税也不用多缴，按之前的规矩来就好。”
两人都愣了，他们原以为崔砚会趁机搜刮世家的财富，没想到竟拒绝了。
“不过，”崔砚话锋一转，“卢家在魏州的粮铺，能不能帮本帅一个忙？”他指着粮册上的空缺，“魏州粮仓空了三成，百姓家里还有不少存粮，只是不敢拿出来卖。卢家的粮铺可以开仓收粮，价码比市价高两文，本帅派靖难军保护粮铺，保证没人敢闹事。”
卢承业眼睛一亮，收粮不仅能赚差价，还能卖崔砚一个人情，当即点头：“没问题！明天就让粮铺开仓！”
崔成也赶紧说：“崔家在魏州的车马行，愿帮将军运粮，分文不取！”
崔砚笑着点头：“好。另外，卢公之前说过，令郎卢明熟悉魏州吏治，就让他暂代魏州长史，帮本帅处理民政；崔兄在牙兵里有人脉，就帮张立整顿辅兵营，如何？”
两人喜出望外，这不仅是给了官职，更是让他们参与到魏博的治理中，连忙拱手：“谢将军提拔！”
等两人离开后，陈二忍不住问：“将军，为什么不趁机削弱世家的势力？他们手里的田产和商铺，可是魏博的根基啊。”
“现在不是时候。”崔砚翻着粮册，“魏博刚乱过，百姓需要安稳，世家需要定心。咱们刚占了魏博，要是立刻打压世家，他们说不定会投靠朱温。与其逼他们反，不如拉他们过来，一起稳定魏博。等以后局势稳了，再慢慢整顿不迟。”
下午时分，魏州东门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立匆匆跑进府内，脸色凝重：“将军，朱温的使者来了，还带了五百骑兵，停在东门城外，说要见您，态度特别骄横。”
崔砚放下粮册，站起身：“走，去看看。”
东门城墙上，崔砚刚站稳，就看见城外的骑兵阵前，一个穿着锦袍的使者正仰头喊话：“崔砚！我家主公听说你占了魏博，特意派我来问你，乐行达是朝廷任命的节度使，你擅自夺权，是想谋反吗？”
崔砚冷笑一声，对着城下喊道：“本帅是平定牙兵叛乱，救魏州百姓于水火，怎么是谋反？倒是你家主公，派李罕之带着大军围在魏州城外，是想趁火打劫，吞并魏博吧？”
使者脸色一变，却依旧嘴硬：“我家主公是为了稳定河北局势！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乐行达交出来，归顺我家主公；要么，就等着李将军率军攻城！”
“攻城？”崔砚抬手一挥，城墙上的靖难军士兵立刻举起弓箭，箭头首指城下的骑兵，“你可以试试！李罕之的一万大军，要是想当魏州百姓的磨刀石，本帅随时欢迎！”
使者没想到崔砚这么强硬，气得发抖：“好！你等着！我家主公不会放过你的！”
他刚要下令撤退，崔砚突然喊道：“慢着！”他指了指使者身后的两个骑兵，“这两人昨天在城外抢了魏州百姓的耕牛，本帅要把他们留下，还百姓一个公道！”
使者脸色铁青，却不敢反抗，城墙上的弓箭己经拉满，要是再争执，说不定自己也要栽在这里。他狠狠瞪了那两个骑兵一眼，咬牙道：“把他们留下！我们走！”
等朱温的骑兵走远后，张立笑着说：“将军，您这一下，可把朱温的面子丢尽了！”
“面子是靠实力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崔砚望着城外的尘土，“朱温不会善罢甘休，李罕之的大军很快就会来攻城。咱们得赶紧把城墙修起来，再把粮仓装满，准备迎战。”
=傍晚时分，崔砚带着几个亲兵，去西市查看粮铺的收粮情况。刚到巷口，就看见王铁带着几个靖难军士兵，帮着百姓把粮食扛到粮铺。王铁见了崔砚，赶紧跑过来：“将军，百姓们听说粮铺收粮价高，都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了，今天一天就收了两千石！”
一个白发老汉拉着崔砚的手，激动得首发抖：“将军，俺活了六十岁，从来没见过当官的这么为百姓着想！您放心，要是朱温的人来攻城，俺们百姓也愿意帮您守！”
崔砚握着老汉的手，心里暖暖的：“老丈放心，本帅一定会守住魏博，让大家都能吃饱饭，过安稳日子。”
回到府内，崔砚坐在案前，看着收粮的账本，又翻了翻城墙修缮的图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知道，魏博的根基，不是靠兵权，也不是靠世家，而是靠这些百姓。只要民心在，就算朱温的大军来攻，他也有信心守住魏博。
这时，亲兵进来报告：“将军，乐行达在牢里想见您，说有要事跟您说。”
崔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带他过来。”
他知道，乐行达手里，说不定还握着魏博的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能帮他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夜色渐深，节度使府的烛火亮了起来，映着崔砚挺拔的身影，也映着魏博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