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城外,韩简的大军正慢吞吞地往魏州挪。秋老虎还没退,太阳晒得地面发烫,士兵们扛着长枪,脚步虚浮,有的甚至把铠甲脱下来搭在肩上,这一万多残兵,一半是刚抓来的壮丁,手里还攥着没磨亮的锄头,哪有半点正规军的样子。
“走快点!”韩简骑着马,手里的马鞭往地上抽,溅起的尘土落在士兵们的破鞋上,“三天之内必须赶到魏州,谁要是敢拖后腿,老子砍了他!”
可士兵们根本提不起劲。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兵,边走边跟身边的人嘀咕:“之前打河阳死了那么多兄弟,现在又要去打魏州,乐行达的兵比诸葛爽还狠,咱们这是去送死啊!”
“可不是嘛,”旁边的壮丁叹了口气,“家里的粮都被官府抢光了,婆娘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我要是死了,他们可咋办?”
这话传到韩简耳朵里,他猛地勒住马,回头瞪着那两个士兵:“造谣军心者斩!”
老兵吓得赶紧闭嘴,壮丁也低下头,脚步却更慢了,他们心里都清楚,跟着韩简,迟早是个死。
同一时间,南宫县的南门,李默正带着车队给韩简送粮。二十辆马车,每辆都装着鼓鼓的粮袋,可走近了才发现,粮袋底下藏着不少陈粮,还掺了些没筛干净的糠。
“李大哥,为啥要掺陈粮啊?”跟车的乡勇小周忍不住问,“将军不是说要跟韩简结盟吗?”
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这是将军的意思。韩简那老狐狸,要是给太好的粮,他还以为咱们好欺负;掺点陈粮,正好看看他的反应,要是他没意见,说明他现在真缺粮,咱们就占主动权;要是他闹,咱们就顺水推舟,说南宫也缺粮,只能凑这些,他也没法子。”
小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就看见远处跑来几个流民,边跑边喊:“不好了!魏博的兵抢粮了!”
李默心里一紧,赶紧让车队停下,带着几个乡勇往喊声方向跑。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三个魏博兵正把一个老流民按在地上,抢他怀里的布口袋,里面是老流民刚从义仓领的半袋米,还带着糠,是给生病的孙子熬粥的。
“住手!”李默大喊一声,冲了过去。魏博兵看见他,不仅没停,反而更嚣张了:“你是谁?敢管咱们魏博军的事?”
“我是南宫县的粮官!”李默掏出腰间的木牌,“这里是南宫,不是你们魏博,敢抢百姓的粮,活腻了?”
魏博兵里的领头者,是个伍长,他冷笑一声:“南宫又咋样?咱们是韩节度使派来的,抢点粮怎么了?信不信老子把你这粮队都劫了!”
这话刚落,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崔砚带着陈二和十几个乡勇赶来了。他勒住马,目光落在伍长身上,声音冷得像冰:“把粮还回去,给老丈道歉,不然,别怪我的剑不认人。”
伍长抬头看见崔砚,心里有点发怵,他听说过崔砚的厉害,连韩简都要让三分。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咱们是韩节度使的人,你敢动我们?”
“在南宫,只有我崔砚的规矩,没有韩简的规矩。”崔砚翻身下马,拔出佩剑,剑尖指着伍长的胸口,“最后说一遍,还粮,道歉。”
伍长看着崔砚眼里的狠劲,知道再硬撑下去没好果子吃,赶紧让手下把粮还给老流民,自己也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住”。
崔砚没再追究,只是对李默说:“把这三个兵送回张副将的营里,告诉张副将,管好他的人,再敢抢百姓的粮,别怪我把他们全部赶出南宫。”
等魏博兵走后,老流民握着崔砚的手,激动得首发抖:“草民多谢崔将军啊!”
崔砚扶着他,笑着说:“老丈客气了,快回去给孩子熬粥吧,别让孩子等急了。”
看着老流民的背影,李默小声问:“将军,这么跟魏博兵翻脸,会不会影响和韩简的结盟?”
“不会。”崔砚收起剑,“韩简现在缺粮缺得厉害,不敢跟咱们闹僵。而且,这么做能让百姓知道,跟着我崔砚,他们的粮不会被抢,他们的日子能安稳,民心比什么都重要。”
韩简的大军终于赶到魏州城外,魏州作为军镇本就城墙高大宽厚,而且现在城头上插满了乐行达的旗帜,守军们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乐行达,我是皇帝亲封的节度使!速速打开城门投降,不然老子归城后,屠你全家!”韩简骑着马,在城下大喊。
城头上的乐行达,穿着一身新做的铠甲,笑着说:“韩简,你才是魏博的叛徒!百姓们早就恨透了你,你以为还能夺回魏州?别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