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惊飞了树上的雪。“黄巢那反贼,也配谈均平?”他把金牌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想分世家的田?他是想把天下的地主都逼反,好让我来收拾他!”
使者赶紧递上黄巢的劝降书,上面用朱砂写着“若归降大齐,封河东节度使,世袭罔替”。李克用拿起劝降书,看都没看,首接扔进火里。纸灰飘起来,落在他的甲上,他抬手拍掉,眼神变得狠戾:“某乃大唐忠臣,岂会归降反贼?传朕将令,明日屠咸阳,把流民的尸体堆在长安城外,让黄巢看看,跟某作对的下场!”
“父亲,屠城恐失民心。”李存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李克用瞪着儿子,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痕:“民心?乱世里,某要让长安的人都知道,跟着黄巢,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某,才能活下去!”
第二天,咸阳城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沙陀兵把流民的尸体绑在马背上,拖着往长安走,一路上的雪被血染红,冻成了暗红色的冰。到了长安城外,他们把尸体堆成一座小山,上面插着木牌,写着“附逆者,皆如此”。
黄巢站在城头上,看着那座尸山,寒风刮在他脸上,像刀子一样,李克用是想打心理战,让长安的流民恐慌,让义军动摇。可他没想到,这招真的管用。
当天下午,就有流民偷偷往城外逃,被义军抓住后,还哭着喊:“俺们不想跟着黄巢死,俺们想活啊!”黄巢看着那些流民,突然觉得很累,他起义,是想让百姓活,可现在,百姓却因为他,活得更难了。
河中军的大营里,王重荣正看着朱温的信,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身边的参军,姓赵,是个老谋士,跟着他多年了。“将军,朱温想让咱们和他联手打黄巢,可李克用若打下长安,就会来吞河中。”赵参军的声音很轻,却说到了王重荣的心坎里。
王重荣把密信放在烛火边,看着纸边慢慢烤焦,变成黑色的灰烬。“黄巢的新政太急,得罪了世家和藩镇,活不长。”他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算计,“可李克用的沙陀兵太狠,若他占了长安,河中也没好果子吃。”
他提笔在地图上画了条线,正好穿过蒲津关:“传朕将令,在蒲津关增兵五千,不许李克用的兵过黄河;另外,给黄巢送五千石粮,告诉他河中愿助大齐抗李克用,但需承认河中自治,大齐的兵不许踏入河中一步。”
赵参军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将军是想两边不得罪,坐收渔利?”王重荣笑了,点了点头:“乱世里,不得罪两边,才能活下去。等黄巢和李克用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这河中,就是咱们的天下。”
长安城西,崔知远坐在破草席上,身边围着几个世家子弟,都是没被抄家的小地主后代。油灯的光晃在他们脸上,满是怨毒。
“咱们在仓里的粮里下了毒,只要吃一点,就会肚子疼,上吐下泻。”荥阳郑氏的子弟,叫郑鹤,他手里拿着一包黑色的粉末,声音压得很低,“明天早上发粮,咱们混在流民里,把毒粮递出去,到时候流民一闹,黄巢肯定会乱!”
崔知远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是长安的布防图,上面用红笔标着义军的粮仓、兵营位置。“这是我托人从兵部抄来的布防图,今晚就让家丁送到李克用的营里。”他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只要李克用攻城,咱们就带着人在城里放火,打开城门,把黄巢这反贼碎尸万段!”
他想起父亲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的样子,眼睛里的血丝更浓了,那天他偷偷去看,父亲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让黄巢血债血偿。
他们还故意散布谣言,派家丁混在流民里,小声说黄巢要把流民都抓去当兵,打不过李克用就把流民当炮灰。有个老流民,姓周,是从华州逃来的,信了这话,偷偷带着家人往城外逃。被义军抓住后,他还哭着喊:“黄巢是反贼,李克用将军会救咱们的!”
可他不知道,城外等着他的,是沙陀兵的屠刀。那天晚上,老周一家刚出城门,就被沙陀兵抓住了。沙陀兵没问缘由,首接把他们的尸体扔到了尸山上,在沙陀兵眼里,长安的流民,和黄巢的义军,没什么不一样。
南宫,崔砚正带着百姓在城外修战壕,雪落在他的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百姓们冻得通红的手,还在用力挖泥土,铁锹撞在石头上,发出响声。
雪地里,王阿公正带着流民补种冬麦,新翻的泥土混着雪水,散发出潮湿的腥气。他看见崔砚,赶紧走过来,递上一块热麦饼:“将军,快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这麦饼是阿梅她们刚烤的,还热着。”
崔砚接过麦饼,咬了一口,麦香在嘴里散开。他刚要说话,就看见陈二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两封书信,脸上带着急色:“将军,长安和宣武军都派使者来了,就在县衙里等着您呢!”
崔砚心里一紧,赶紧跟着陈二往县衙走。他知道,这两位使者,带来的肯定不是好消息。
县衙的正厅里,两位使者坐在椅子上,脸色都不太好。黄巢的使者,是个年轻的书生,穿着赭色的官服,手里捧着一份“兄弟之盟”的盟约,还有一封血书;朱温的使者,是敬翔,穿着紫色的绸袍,手里拿着“魏博节度使”的印信,还有一封范阳卢氏残余写的信。
“崔将军,这是长安流民的血书。”黄巢的使者先开口,把血书递过去,“阿福、老李等几十个人,在血书上按了手印,求您借粮救他们,陛下说了,若您愿借粮五万石,他承认南宫县自治,还与您结为兄弟之盟,共抗藩镇。”
崔砚接过血书,指尖沾着未干的血,很烫。他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还有一个个鲜红的手印,心里像被刀割,可他还没看完血书,敬翔就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崔将军,我家主公说了,若您愿帮宣武军打黄巢,他封您为魏博节度使,管辖魏博六州。
“将军,朱温的人己经在城外扎营了,李克用的斥候也来了,两面受敌啊!”刘景明急得首跺脚,“若咱们帮黄巢,朱温就会来攻;若咱们帮朱温,李克用肯定不会放过咱们;若咱们中立,两边都得罪了!”
崔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麦田。雪地里,王阿公还在带着流民补种冬麦,百姓们冻得通红的手,还在用力挖泥土。他想起自己穿越到唐末,初衷不过是想活下去,可现在,他的选择,却关系着长安和南宫县数万百姓的命。
“刘先生,你去准备两万石粟米,给黄巢送去。”崔砚突然开口,声音很坚定,“告诉黄巢的使者,我只借粮,不结盟,大齐和藩镇的战争,南宫县不参与。咱们守好自己的城,护好自己的百姓,就够了。”
陈二愣了:“将军,这样会得罪朱温的。”
崔砚笑了,拍了拍陈二的肩膀:“咱们守南宫县,不是为了得罪谁,也不是为了讨好谁,是为了让这里的百姓能活下去。朱温要恨,就让他恨;李克用要来,咱们就打,只要百姓还在,咱们就有底气。”
当天夜里,南宫县的粮队出发了。火把在雪地里连成一条线,像一条温暖的蛇,往长安的方向爬。崔砚站在城头上,望着粮队的背影,又望向范阳的方向,他不知道粮队能不能安全到长安。
而长安城内,黄巢看着崔砚送来的两万石米,突然笑了。他走到广场上,看着流民们捧着新领的米,有的哭,有的笑,有的还对着太极宫的方向磕头。“尚让,传朕旨意,全军备战。”黄巢拿起腰间的陨铁刀,刀光映着雪,很亮,“李克用要来,就让他来,朕倒要看看,他的沙陀兵,能不能挡得住大齐的刀,挡得住百姓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