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个为底层F级人员提供免费营养膏的救济站。
队伍很长，人们麻木地等待着。
陈君前面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轮到她时，发放食物的机器人突然卡顿了一下，多挤了一勺糊状物在她的碗里。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飞快地想把多出来的那一勺刮回去。
“没事，你拿着吧。”
陈君在她身后，鬼使神差地低声说了一句。
女孩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陈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窘迫。
她的能量亲和度，显然也是F级，脸色有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但眼睛很大，很清澈。
“我……我不是……”
她想解释什么。
“我知道。”
陈君打断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
“F级的日子，都不好过。”
就因为这一句话，女孩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苦涩的理解的笑容。
从那以后，他们常在救济站碰到，有时会低声聊几句。
陈君知道她叫林薇，在一家洗衣工厂工作，每天手动熨烫无数床单被套，蒸汽熏得人头晕眼花，工资微薄，也住在环境恶劣的集体宿舍。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颗在星际时代巨轮下被碾压的尘埃，因为同样卑微的处境，自然而然地靠近，互相汲取着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他们会在休息日，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分享一份便宜的能量棒，看着天空中呼啸而过的华丽飞车，沉默不语。
他们会互相抱怨工作的辛苦，抱怨苛刻的工头，抱怨永远也攒不够的下个月房租。
他们很少谈论未来，因为未来对于F级的他们来说，是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能活下去，己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有一天晚上，送林薇回她那个比集装箱好不了多少的女工宿舍楼下时，天气很冷。
林薇低着头，小声说：
“上面……上面又有人偷东西了……好冷……”
陈君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某根弦被触动了。
一种同病相怜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
“要不……我们合租吧？找个便宜点的小房间，至少……暖和点。”
林薇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惊讶、犹豫，还有一丝微弱的光。
沉默了很久，在冰冷的夜风里，她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浪漫的告白，没有甜蜜的誓言。
就像两株快要的藤蔓，在绝望的悬崖边，本能地缠绕在一起，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点活下去的湿度。
他们找到了一个位于工业区边缘的、只有十平米不到的棚户区单间。
租金是他们两人工资加起来的三分之一。
今天是他们搬进去的第一天，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旧床垫和一个捡来的桌子。
这天晚上，他们挤在那张唯一的床垫上，听着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在这个冰冷庞大的星际时代，他们这两颗尘埃，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依偎着取暖的同伴。
尽管未来依旧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