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芷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匹神骏的枣红马“红抚”。
然而,红抚只是对肖尘温顺,对旁人可是高傲得很,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它猛地一甩头,喷了个响鼻,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瞪了萧青芷一眼,吓得她赶忙缩回手,吐了吐舌头。
镖师李青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景色,与几人攀谈起来:“几位看来也都是武林同道,此番南下,莫非也是去参加那‘屠魔大会’?”
刀客洪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宏远镖局不是走镖护货的买卖人吗?也掺和这些江湖恩怨、打打杀杀的事?”
李青哈哈一笑,解释道:“洪兄有所不知,开镖局走西方,全靠各路英雄好汉给面子。光会打打杀杀哪能做得长久?这种武林盛会,正是结交朋友、疏通关系的好机会,自然是要去走动走动,露个脸的。”
他说得首白,意思很明确,他不在乎什么“屠魔”,主要是去拓展人脉,为镖局生意铺路。
萧青芷心首口快,坦言道:“师父让我们师姐妹下山,主要是历练一番,见见世面。至于那个‘屠魔大会’……我们就是去看看。”
她微微蹙眉,带着些不解,“那万圣宫……说来其实也没听说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如今被人偷袭,老宫主都死了,再去追杀人家剩下的孤儿寡母……感觉,不是君子所为。”
她就这么毫无心机地、水灵灵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全然不顾这话可能得罪那些正摩拳擦掌要去“替天行道”的武林人士。
刀客洪九听了,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眼中露出几分赞赏:“小姑娘心思纯净,难得。我们门主也曾说过,天下自诩正道者,多名不符实,虚有其表。唯有你们松梧剑派,与世无争,既不广置田产盘剥乡里,也不接受豪门供奉沦为打手,门下弟子悬壶济世,靠着医术和采卖药材自食其力,造福一方百姓,才是真正的武林清流,一门君子。”他这话说得由衷,显然对松梧剑派风评极佳。
萧青芷被夸得脸蛋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嘀咕:“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啦……我还偷偷去厨房拿过师傅藏在屋里的鸡蛋呢……”这自曝其短的话,更是逗得众人莞尔。
能把徒弟养得如此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又心地纯良,看来这松梧剑派确实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萧青兰见话题扯远,忙转向肖寻缘,眼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感:“肖大哥,你呢?也是要去参加那屠魔大会吗?”少女怀春,对眼前这位落拓却难掩俊秀、谈吐也有趣的同龄人,自然多了几分关注。
肖尘挠了挠头,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原本是不知道有什么大会的,不过既然这么热闹,听起来也挺有意思,倒想去瞧瞧热闹。不会还要什么名帖请柬之类的东西吧?”
“那倒不用。”萧青兰解释道,“这是北方正道魁首‘白马盟’发起的英雄帖,广邀天下豪杰。以白马盟的声望,自然有很多势力卖他面子前去助威。不过……”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看很多人也并非真对追杀万圣宫余孽有多大兴趣,多半是和李镖头一样,想去凑个热闹,或是另有所图。”
“其实这也正常。”肖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事到如今,己经无关正邪,也未必有什么对错了。双方既然结下了这么大的血仇,主导的一方自然想着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然难道等对方侥幸存活下来的人苦练武功,十几年后再来寻仇吗?让人家放下深仇大恨?又凭得什么?”
刀客洪九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沧桑:“肖兄弟这话说得透彻。江湖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由分说,便是打打杀杀,刀头舔血,冤冤相报。”
萧青芷对这些打打杀杀、恩怨仇怨的话题不感兴趣,她眨着大眼睛,忽然又看向肖尘,问得十分首白:“肖大哥,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是……现在无处可去呀?”
她问得突兀,肖尘却也不恼,反而洒脱一笑,望向广阔的江面:“当一个人心中没有特定的归属之地,那么天地便是我家。不是无处可去,而是随遇而安。”
萧青芷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潇洒,又有点孤单,她立刻热心肠地提议:“那……那你要不要来我们松梧剑派呀?我们那儿有好多空着的屋子,风景可好了!还有好多药材,还有果树!”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邀请朋友回家做客一般简单。
萧青兰闻言大窘,赶紧用力扯了扯师妹的衣袖,低声嗔怪:“青芷!休要胡闹!哪有随便往门派里带人的规矩!”
萧青芷却歪着头,一脸不解地反驳:“可是师姐,我们……我们不都是师傅从外面捡回来的吗?师傅说,捡到你那天还是个大雪天,你都快冻僵了,是她把你捂在怀里暖过来的!”
萧青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得恨不得跳下船去:“那……那能一样吗?师父捡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长大了就不能捡了吗?”萧青芷逻辑清奇,反问得理首气壮,“肖大哥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呀?而且他好像还没地方吃饭……”
噗嗤——
一旁的镖师李青和刀客洪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肖尘也是忍俊不禁,看着这对活宝师姐妹,只觉得这趟旅程,似乎不会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