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车位停好车,陈霞拎着两大袋东西,肩膀和耳朵间夹着手机,用眼神示意林修竹赶快去按电梯,他抱起留给自己拿的那个小购物袋,不敢耽搁,噔噔噔跑进电梯间,踮起脚按向上的箭头。
到了家,陈霞放下东西,从歪着脖子的姿势中解放出来,用口型问林霏开:张一然走了?还是没来?
林霏开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小声回答:“刚走,怎么回来得这么慢?”然后伸手解开袋子上的绳结,翻找想吃的零食。
陈霞闻言放心地点开免提,调大音量,往书房走去,准备把手机放桌子上,解放双手煲电话粥。林修竹警惕地蹲在购物袋旁,防止姐姐把零食全拿走,至于爸爸,今天加班,中午不回家吃饭,他知道的。
对了,林修竹想起来刚才看到的情景,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姐姐,因为姐姐总是念叨祁忆良姐姐,她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自己发现了这么大的事,说不定会得到奖励呢,姐姐一感动,也许会把手机借给他玩一会……
“姐姐,我跟你说。”他觉得要拿出神秘一点的架势来,才不会被小看,于是冲林霏开招招手,示意要对着耳朵说悄悄话。
“干嘛?我可不给你玩手机啊。”林霏开狐疑地打量一眼,想抱着零食赶紧进屋,在她看来,就是小屁孩又要作妖了,她可懒得奉陪。
“不是!”林修竹气得跳脚,“我刚才看见祁忆良姐姐,在街上!”
“哦?”林霏开停下脚步,展现出一丝兴趣,林修竹趁机拉着她的衣角,把看到的画面仔仔细细描述了一番,然而姐姐的脸色却越听越难看。
“啪——”她怀里的薯片掉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拎起羽绒服毛毯和雨伞,高喊了声“妈我出去一趟”,就打开门不见了。
林修竹呆呆站在原地,跟地上的薯片大眼瞪小眼。
什么啊,他还没说手机的奖励呢,怎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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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然拉紧围巾,扣好帽子,顶着寒风往公交站走,他刚给林霏开家送完书,说起这个他就来气,明明是大人的活,又莫名其妙地推到他头上,由小孩来做苦力。
昨天妈妈眨着眼睛主动提出下厨做饭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这是个阴谋的……
难得周末,郑清月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个懒腰,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于是为了补偿被浪费的能够增进亲子感情的好时光(她的原话),她站在儿子卧室门口宣布:“今晚我做饭吧!吃红烧肉!”
张超立刻鼓掌赞同,为她难得的勤快痛哭流涕。
张一然翻过一页草稿纸,蹙着眉回头,有些不敢相信。
红烧肉是妈妈唯一的拿手菜,其它全都不会,但凡心血来潮试着学,必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翻车,因此她很讨厌下厨,除必要不进厨房。张一然小时候就是爸爸管做饭,妈妈管刷碗,张一然大了——其实也才十岁——就开始赶鸭子上架,父子两个轮流来,妈妈彻底从刷碗事务中解脱,得到了身心的升华。
张一然曾经搞不懂,为什么会做了一道不能举一反三,哪怕对他这个小孩来说都不是多难的事,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遗传了爸爸的烹饪天赋。六岁那年的爸妈结婚纪念日,张一然第一次对妈妈做的红烧肉有了印象,特别香,跟她同时尝试做的另两道有云泥之别,于是他就直接问了,得到妈妈爽朗的笑:“傻孩子,当年我为了和你爸谈,整天练这道菜,练了好久,配料都用秤称了背下来,能不好吃吗?”
张一然小小的脑袋不懂这些,只知道很好吃,想天天吃:“可不可以明天再做一次?”
“还想吃?行啊,明天我去买肉。”爸爸自然地接过话头。
“不是,这个,妈妈做得更好吃,”张一然努力眨巴眼睛,“妈妈可以吗?”
“妈妈不可以~”她轻快地回绝了。
张一然有点失落,忍不住嘟囔:“别人家都是妈妈做饭……”
“别人家还生的小女孩呢,”她大口嚼着肉,“要不给你也穿裙子?”
“不行!会被笑话。”他连忙摆手。
“那就闭嘴。”
张一然不敢说话了,灰溜溜地低下头。
再大一点,到张一然被妈妈撵去厨房的年纪,他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是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妈妈又会很热切地钻到厨房里,爸爸打下手或者坐在客厅里跟人聊天,到饭点端出来几大盘,不好吃也不难吃,大家都夸妈妈真贤惠,爸爸说自己有福气,妈妈再说其实爸爸最辛苦了,两个人开始商业互吹,话题就逐渐绕到他听不懂的领域……
总之这能说明妈妈其实也会做别的菜,跟平时的表现完全相矛盾,别的人也就算了,爸爸居然没觉得奇怪吗?他搞不懂,正月初一早晨烧香拜佛,听身边的奶奶叽里咕噜,脑袋里胡思乱想:难道妈妈做年夜饭之前先烧了香,请神上身了?听说法力能解决很多事情……
“妈妈,”他躺在床上,“你能把莎丽的手治好吗?”
“什么玩意?”
他把法力神仙的猜想解释一遍,又收获妈妈爽朗的笑:“你都从哪听来的?少乱想了,快睡觉吧。”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