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舟舟有抓疼你吗?”
安老师担忧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这个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少年,“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清蓝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姜舟,许久才摇了摇头。
“那就好,谢谢你这几天照顾他,阿姨都有看在眼里,”安老师不顾他的僵硬,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笑着说,“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孩子,希望你和舟舟两人都能好好长大。”
时隔三天,母子二人开着来时的小轿车,从福利院缓慢开了出去。
院长和学生们在后面送行,沈清没有混在他们之间,而是站在二楼的教室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望着车的后尾。
直到它彻底消失在眼里。
之后他开始没完没了的失眠,眼睛一闭,睡梦里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笑脸。
梦里,他像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满足了小宝宝姜舟所有的愿望。
他如约为他种下了一大片向日葵,牵着他的手,听他模糊不清的嗓音讲着关于托托和阿比兽的故事。
可一醒来,不管是向日葵还是姜舟,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三天的时光好像是沈清偷来的一样,在这之前,沈清从来没有想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会流淌的这样快,仿佛在遇见姜舟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之前的他是什么?
大约是只会打架、被打,然后冷眼旁观丑恶世界的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他以为和姜舟分别后的自己,顶多会恢复到之前的生活。
却不想,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因为,他在之后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活在了思念中,也只能活在思念中。
……
沈清再次见到姜舟,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福利院不会养着16岁以上的少年,沈清高中毕业辍学后,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勉强养活着自己直到成年。
他穿着简陋的背心,清隽的脸上都是工地上弄出的灰尘,有着厚实茧子的手端着盒饭,靠在墙面上飞速往嘴里塞着。
姜舟就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年的姜舟17岁,身穿蓝白色天空一样的校服,和一旁的朋友嬉笑交谈。
他笑起来还是有两个小梨涡,眼睛又明又亮,与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沈清一眼认出了他。
他手指发颤,呼吸急促,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命脉,扼断了他名为理智的咽喉。
他被巨大的喜悦冲击,想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好好看看他的舟舟。
筷子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
可姜舟发现了,他漂亮的眉毛扬起,往他的方向望了望。
随后小声跟朋友交代了一句,便一路小跑的冲到了他的身边。
“舟……”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姜舟蹲下身,为他捡起了筷子,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棉柔的纸巾,好心递了过来,“还好我装了纸巾,不脏的,擦一擦还能用,全都给你。”
沈清唇齿颤抖,一身血液冷了下来。
——他没能认出他。
——他日思夜想的舟舟,没能认出他。
沈清咬着舌尖,尝到了一嘴血腥味。
理智崩断、重塑、紊乱,反复重复着这个过程无数遍,才找到了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当时的舟舟还小,无法形成记忆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