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念:“科学追求精准,但人心允许误差。我们相信,真正的技术,不止於数据,也在於那些无法测量的瞬间。”
广播结束,车间安静了几秒。
我低头看传感器屏幕,数据流正常,绿光滚动。
可我的心跳,卡在了“无法测量的瞬间”这六个字上。
我掏出笔记本,翻开,公式条还在。
我拿笔,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心跳频率,暂无单位。”
写完,合上本子,塞回包里。
抬头时,看见广播站窗口,於海棠正低头整理稿纸,髮丝垂下来,遮住了脸。
我没喊她。
但我知道,下周二六点十五,我会提前十分钟到。
“你今天焊偏的那个点,我听见了。”
我没回头。
“心跳比焊枪还快。”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笔记本,习惯性翻到数据页。公式条还在,但位置变了——被往上挪了半寸,正好盖住了“齿轮嚙合回弹量”的“回”字。
我手指在纸边捏了捏,没动它。
上班路上碰见娄晓娥,她看了我一眼,“你眼圈还是黑的。”
“昨晚復检系统。”
“於海棠说你焊偏了?”
我看了她一眼,“谁说的?”
“广播站的小李。说你愣了一下,焊锡就糊了。”
“小问题。”
“小问题能让林风失手?”她笑了一声,“看来『能量守恆比热处理还难掌握。”
我没接话,加快脚步进了车间。
可刚坐下,就看见桌上放著一杯热水,杯底压著张纸条:“e=c+r,今天你休息了吗?”
字是於海棠的。
我拿起杯子,水温刚好。
喝完,我把纸条折好,夹进《机械基础》里。书翻到第一章,秦淮茹的“趁热喝,养胃”还在,现在旁边多了张红笔写的公式。
两页纸,两种关心,一种我懂,一种我正在学。
中午我去食堂,於海棠坐在靠窗那桌,正低头吃饭。我走过去,把听课证放在她饭盒边。
她抬头。
“位置定了吗?”
“第三排中间,靠过道。”
“好。”
她没再说话,低头扒饭,但嘴角动了一下。
我转身要走,听见她说:“林风。”
我回头。
“广播稿我重写了。”
“写什么?”
“写你昨天焊偏的那一下。”她看著我,“我想通了——科学可以精確,但人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