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托卡的城镇政务厅是马托卡城权力最集中的地方，一座用粗糙石块垒砌的两层建筑，矗立在中央石路旁，与周围的木结构商铺相比显得格外突兀。
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但弈时用穿著的衣服和小费打发了门口的守卫，进入了那扇敞开的橡木门。
一股混合著陈旧羊皮纸、汗水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內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些，但光线昏暗，仅有几扇窄小的窗户和高处悬掛的油灯提供照明。
长条木桌后，几个穿著褪色制服、面容疲惫的书记员正埋头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羽毛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角落里，几个穿著稍好些、商人模样的人正围著一名中年官员低声交谈，脸上带著諂媚和不易察觉的焦虑。
弈时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
他新换的华贵衣料在晦暗的环境中显得过於鲜亮，与市政厅的灰败格格不入。几个书记员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著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又是一个想找门路的暴发户？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和堆满文件的桌子。墙上掛著几幅绘製粗糙的地图，描绘著马托卡城及其周边的区域。
他踱步到一张標註著“税收记录”的桌子前，状似隨意地翻看上麵摊开的一卷羊皮纸。书记员抬起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查税档要申请，没看到我正忙著吗？”
弈时脸上堆起笑容，手指间悄然滑出一枚亮闪闪的金幣，轻轻按在桌沿，推向对方，“打扰了。我看到地上掉了您的东西，所以捡起来还你。”
一枚金幣够他平常工作小半个月的时间了。书记员的目光迅速被金幣吸引，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褪去大半。他不动声色地用卷宗盖住金幣，手指在下面飞快地將钱幣扫进袖口。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压低了些：“对，这是我掉的东西，唔……你想知道什么？税收？还是別的？”
弈时凑近了些，“听说哈里斯男爵大人对边境新立的村子格外关照，要收七成的税？这……这力度可不小，不知往年也是如此么？”
“在对面的酒馆等我。”书记员的声音仿佛听不到。
弈时心领神会地頷首，隨即起身离开大厅，脚步轻快地穿过狭窄的街道。
对面的酒馆比一般的装饰华丽许多，而且里面也没有太多人，显得格外安静。
弈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当地的麦酒，静静地等待著书记员的到来。
时间到达中午，书记员便匆匆走进酒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弈时后，便快步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你运气不错，找到我巴顿头上了，我刚巧对这方面有些了解，你具体有什么要问的。”书记员端起弈时为他点的酒，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
“我其实初来贵地，在离黑森林的地方开拓了一个小村子，想了解些本地的……收税规矩，免得不小心犯了忌讳。不知能否行个方便，指点一二？”弈时看著书记员巴顿大口吃喝，只是问他关心的事情。
他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往年？往年那些穷乡僻壤，能按时交上五成就不错了！男爵大人哪有空管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些穷鬼，榨不出多少油水。今年嘛……”
他左右瞟了一眼，“听说男爵大人手头紧得很，最近为了爭夺金矿和另外两个家族打得不可开交，了一大笔钱去僱佣佣兵团，完了最后还没成功。上头下了死命令，不管是新村子还是老城镇，税率都得往上提。
你们这些新村子，没什么根基，自然就成了重点关照对象。七成的税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要是男爵大人心情再不好点，说不定还会更高呢。”
原来是这个缘由，弈时並不紧张，七成的税对其他刚起步的村子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而且如果收粮食，那就是直接卡死了他的人口上限，这是不可能接受的。
但如果不是必须用粮食来抵的话，用金幣对他来说还是可以商量。
他继续追问：“那这个税是怎么个交法，必须要用粮食还是皮毛特產或者换来的钱都可以？”
书记员手指捻了捻藏在袖中的金幣，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规矩上嘛……自然是要粮食的，尤其是新粮，上好的麦子。男爵大人要养兵，粮食最实在。”
他浑浊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弈时华贵的衣料，嘴角扯出一丝心照不宣的弧度，“不过嘛……要是实在有难处，用钱货折算，也不是不行……就是这折算的价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搓了搓，像是在掂量什么。弈时立刻心领神会，指尖又悄然滑出一枚金幣，不著痕跡地按在对方手边。书记员眼皮一跳，肥腻的手指迅速盖住金幣，拢进袖中，这才满意地咂咂嘴。
“咳，”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这折算的粮价，自然是由税吏大人……嗯，也就是托尔曼大人来定。托尔曼大人说了算。他说值多少，就值多少。
要是你懂点『人情世故，提前『打点好托尔曼大人，让他把粮价定得……稍微合理那么一点点，”他挤了挤眼，“那用钱货抵税，也不是不能通融。毕竟，谁还嫌金幣烫手呢？不过……
你要是能给托尔曼大人献上一份厚礼，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能给你村子减减税。”
这所谓的办法，无不是在变相索要好处。虽然弈时心头不爽，但只要不卡他的粮食，那倒是一切好说。“多谢指点，只是我初来乍到，对这些珍贵之物实在了解不多，不知您能否再给些详细的建议？”
书记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吧，我倒是认识几个专门收购这些稀罕玩意儿的商人，你若是需要，我还可以帮你牵线搭桥见见托尔曼大人。不过嘛，这牵线搭桥的费用……”说著，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弈时面前晃了晃。
弈时心中一怒，又要趁机敲竹槓，但他脸上的微笑丝毫没有变化，反而直接从口袋里摸出十枚金幣，“只要能见上托尔曼大人，这权当是大人的幸苦费。只是不知这几位商人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