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模糊中,他看见那头狂暴的白色巨兽在豁口内横冲首撞,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士兵们惊恐地西散躲避,阵型彻底崩溃!
更多的羌人步兵和骑兵像嗅到血腥的蚁群,从豁口处汹涌而入!
营垒内部,火光开始窜起,那是羌人投掷的火把点燃了帐篷!
绝望的哭喊声、尖叫声开始混杂在厮杀声中!
防线…彻底崩溃了…
完了…段颎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冰冷的念头。
左肩的剧痛,全身的无力感,还有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摧毁。
他艰难地转动头颅,在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人影中,徒劳地寻找着那柄脱手的百炼环首刀…那是耿司马赐予的荣耀…不能丢…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刹那——
一道冰冷、粘稠、毒蛇般充满无尽恶意的目光,再次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他!
段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抬头!循着那目光的来源望去!
豁口处,烟尘弥漫。
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静静地矗立在混乱的边缘。
马背上,阿勒坦那魁梧如山的身影纹丝不动。
他依旧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身,那根粗大的兽骨权杖随意地搭在鞍前。
他并没有参与冲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营垒内部的屠杀,注视着在血泊中挣扎的段颎。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的硝烟、飞溅的血肉、燃烧的火焰、和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影之间,再次狠狠碰撞!
这一次,段颎清晰地看到了阿勒坦的眼神。
那深潭般的冰寒之下,翻涌着的不再仅仅是刻骨的仇恨,更有一丝猫戏老鼠般的嘲弄,以及一种大仇即将得报近乎愉悦的残忍光芒!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守护的一切?多么脆弱,多么可笑!你的挣扎,你的痛苦,就是我复仇盛宴上最美的佐料!
段颎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剧痛、屈辱、愤怒和彻骨冰寒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内喷发!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皮肉,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混合着左肩的剧痛,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不屈的火焰!
不!不能就这样倒下!
不能在这仇敌嘲弄的目光下屈辱地死去!
一股狂暴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冲垮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段颎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嘶嚎!
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撑地,不顾一切地挣扎着,试图从那黏腻的血泊和尸体堆中爬起来!
他要站起来!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站着面对那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