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一名年轻气盛的汉军士卒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粗陶碗跳了起来，“前几日还笑脸相迎，今日送来的这是喂牲口的吗？定是那匈奴胡狗到了，这帮墙头草，心己经偏了！”
“噤声！”田虑低声呵斥，目光锐利地扫过西周，“休要妄言！一切听司马决断！”
班超端坐在主位，面前案上放着一碗浑浊的汤水和几块干硬的馕饼。
他神色平静，仿佛未曾察觉到待遇的天壤之别，只是专注地用小刀将一块馕饼细细切成小块，动作沉稳，一丝不苟。
郭恂坐在下首，脸色难看，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拿起一块馕饼，食不甘味地啃着。
班超放下小刀，端起浑浊的汤水，凑到唇边，却并未饮用。
他的目光，越过粗陶碗的边缘，锁定了门口一个端着空托盘、正欲低头退下的鄯善仆役。
那仆役身材矮小，眼神飘忽，行走间带着一种刻意的蹒跚。
“站住。”班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厅堂内压抑的空气。
仆役身形猛地一僵，托盘差点脱手。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尊贵的大人，有何吩咐？”
班超并未看他，目光落在他脚下那双沾满尘土的旧靴子上，淡淡问道：“今日天气甚好，王宫方向似有喧哗，可是有贵客临门？”
仆役眼中慌乱一闪而过，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回…回大人，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做些粗鄙的活计，不敢探听宫中之事…”
“哦？”班超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闲话家常，“方才见你步履似乎有些不便，可是前几日搬运货物时扭伤了脚？”
仆役下意识地缩了缩右脚，连忙道：“没…没有，小人好得很，多谢大人关心…”
“是吗？”班超放下汤碗，站起身，缓步走到那仆役面前。
他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但那股久居上位、沙场磨砺出的沉凝气势，却让那仆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班超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仆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掠过他颈后衣领上沾着的一小点不起眼的几乎被尘土掩盖的污渍。
最后落在他那双明显不合脚的旧靴子上——那靴子的样式和磨损程度，绝非一个低等杂役日常所穿。
厅堂内立刻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班超和那瑟瑟发抖的仆役身上，空气瞬间凝固了。
郭恂也放下了馕饼，紧张地看着。
班超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却不是抓向仆役，而是探向他手中的托盘边缘。
那仆役猝不及防，托盘被一股巧劲一带，脱手向下坠落。
“啊！”仆役惊呼一声，本能地俯身去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