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指尖拂过暗格深处的书卷，指尖沾了层薄灰。这处藏在三清像底座后的暗格是她幼时捉迷藏偶然撞见的，平日里总锁着，今日林师傅要清点祖师传下的典籍，才给了她钥匙。暗格里的书卷大多是些道家经卷，最上层的《黄庭经》边角己被虫蛀得发脆，她按顺序往外搬，摸到第三层时忽然触到本不同的册子——蓝布封皮，右下角绣着朵玉簪花，针脚细腻，倒像是女子亲手缝制的。
她抽出来翻开，纸页是厚实的桑皮纸，字迹却分两种：前半部分是铁画银钩的男子笔迹，写着些“阴阳相济”“刚柔并济”的武学见解，后半部分则是娟秀的小字批注，字里行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重阳公此经虽妙，却过于刚猛，女子练之恐伤及内腑”“‘易筋锻骨’篇霸道有余，失了灵动，终非正道”……落款是“朝英”二字。
林岚心头一跳。林朝英是古墓派创派祖师，这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名字，只是从未想过能见到祖师亲笔。这些批注里反复提及的“此经”，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九阴真经》？她正看得入神，外间传来林师傅的声音：“岚儿，典籍清点得如何了？”
她慌忙将册子塞回暗格，用几本《道德经》挡住，捧着怀里的经卷走出：“快好了师傅，这几本太厚，弟子拿不稳。”林师傅正坐在案前磨墨，见她出来，指了指案上的空白纸卷：“把祖师留下的武学要义抄录一份，免得原件受潮损坏。”
林岚应着，目光却忍不住瞟向三清像。待抄到一半，她忽然停下笔：“师傅，刚才暗格里有本蓝布册子，像是祖师的手札，里面写了些对别的武功的点评，倒有些意思。”
林师傅抬眼，眉头微蹙：“哦？我守着这古墓几十年，倒不知有这册子。”她放下墨锭起身，“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三清像前，林岚转动底座机关，暗格应声而开。她取出那本蓝布册子递过去，林师傅翻开看了几页，眼神渐渐变了——那些批注里提到的“重阳公刻经于壁”“活死人墓深处藏真意”，竟都是她从未听过的事。
“祖师竟还留下这些话……”林师傅指尖抚过“朝英”二字，忽然看向灵堂方向，“她说的‘壁’，莫非在停放灵柩的石室？”
林岚也跟着心跳加速：“师傅，要不要去看看？”
灵堂里的石棺己停放了百余年，棺身刻满缠枝纹。林师傅围着石棺转了两圈，忽然指着棺底一处凸起的石雕：“你看这里，花纹和别处不一样。”林岚蹲下身，试着按了按那石雕，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石棺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下方黑黝黝的通道，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林师傅惊得后退半步，“竟真有密道！”
林岚取来油灯，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去。密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墙壁上布满青苔，走了约莫数十步，前方忽然开阔——竟是间丈许见方的石室，西壁刻满了蝇头小楷，油灯照处，字字清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是《九阴真经》！”林岚失声低呼。她虽未见过原文，却在杂记里读过开篇，此刻对照石壁上的文字，分毫不差。而石壁末尾的“重阳手书”西字，更是印证了祖师手札里的话——这竟是王重阳亲手刻下的真经全文。
林师傅站在石室中央，望着满墙文字，久久说不出话。她自幼在古墓长大，师傅从未提过密道，更不知这里藏着如此惊天秘密。半晌，她才喃喃道：“原来祖师当年真的见过真经……只是她觉得不适合女子修炼，便从未外传。”
林岚却越看越心惊。这真经的内功心法讲究阴阳互济，与古墓派《玉女心经》的纯阴路数截然不同。尤其是“易筋锻骨篇”，竟能强行拓宽经脉，比心经的循序渐进快了数倍。她忽然转身，望着林师傅：“师傅，弟子想练这九阴真经。”
林师傅猛地回头：“胡闹！祖师明明说过不适合女子修炼。”
“可祖师也说它‘妙’啊。”林岚指着石壁，“您看这里写的‘阴阳相济方为正道’，《玉女心经》练到后期要绝情断欲，弟子性子本就不是冷情的人，强行练下去只怕会走火入魔。这真经却讲究顺应天性，若能用它辅助心经，未必不是好事。”
她见林师傅神色松动，又接着说：“江湖上不太平，咱们虽避世，可难保没人找上门。弟子若能兼修两功，再配上您炼的内力增长丹，不出两年定能有所成，到时才能护得住这古墓啊。”
林师傅望着她，又看看满墙真经。她何尝不知《玉女心经》的弊端，只是祖训如山，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林岚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古墓派人丁单薄，真遇着强敌，确实难以自保。
“那内力增长丹本是助你突破心经瓶颈的，与真经同用，力道加倍，凶险也加倍。”林师傅的声音带着犹豫，“两种内功相冲，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你想清楚了？”
“弟子想清楚了！”林岚跪下，额头抵着石面，“每日只练一个时辰，绝不贪多，若有差池，任凭师傅责罚。”
林师傅扶起她，将那本蓝布册子塞进她手里：“罢了，祖师既留下这机缘，或许便是天意。你且练着，我日日为你把脉，稍有不妥便停下。”
从那天起，林岚开始了双线修炼。白日里练《玉女心经》的轻功招式，身形在竹林间飘忽如蝶，足尖点过竹叶不沾半分痕迹；夜里则潜入密道，借着油灯研读真经，按图索骥运转内力。
起初两股内力在丹田冲撞，疼得她夜夜冷汗淋漓，她便用经安心法慢慢疏导，待气息平顺，再服下一粒内力增长丹。丹药化作暖流，恰好中和了真经的刚猛，三个月后，她渐渐摸到窍门——用心经的阴柔裹住真经的阳刚，如棉裹铁，刚柔相济。
变化一日比一日明显。她能纵身跃上三丈高的竹梢，凭风而立；一掌拍出，掌风里既有心经的空灵，又藏着真经的沉劲，落在石桌上，桌面悄无声息裂开细纹。一次练“白蟒鞭法”，她解下腰间绸带，竟能让软物生出钢筋般的力道，数丈外的枯枝应声而断。
这些日子里，师姐李莫愁总觉师妹有些不对劲。林岚夜里常往灵堂方向去，回来时鬓角总沾着些湿泥，练功时气息也比从前浑厚许多。这日清晨，李莫愁在竹林里练“冰魄银针”，见林岚从密道方向走来，袖口还沾着青苔，终于忍不住唤住她：“师妹，你近来总神神秘秘的，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林岚心头一慌，随即定了定神。师姐性子虽急，却最是护着她，这些年两人同吃同住，早己亲如姐妹。她犹豫片刻，拉着李莫愁往石室走：“师姐跟我来，有件事要告诉你。”
密道里的油灯亮起时，李莫愁望着满墙的《九阴真经》，惊得捂住了嘴。林岚将祖师手札和修炼心得一一告知，末了轻声道：“师姐，这真经里有些招式，我看倒合你的性子。”她指着石壁上的“摧心掌”，“你掌法本就刚猛，这掌法讲究‘力透三分，藏而不露’，若能学会，定能更上一层楼。”
李莫愁盯着那些文字，呼吸渐渐急促。她练《玉女心经》总觉得束手束脚，尤其厌恶那些“绝情断欲”的规矩，此刻见这真经招式凌厉，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可……师傅知道了会允吗？”
“我己跟师傅说过，她虽没明说，却也没反对。”林岚握住她的手，“咱们悄悄练，绝不外传。你看这段‘移魂大法’，能乱人心神，正好克制那些用诡计的对手，我演示给你看……”
从那以后，密道成了姐妹俩的秘密基地。林岚教李莫愁练“摧心掌”和“移魂大法”，李莫愁则帮她打磨心经招式里的破绽。有次林岚练“易筋锻骨篇”岔了气，是李莫愁连夜跑遍后山采来“定神草”，捣烂了给她敷在丹田；李莫愁练“移魂大法”时走火入魔，对着石壁喃喃自语，林岚守了她三天三夜，用真经心法帮她稳住心神。
姐妹俩的感情在共同的秘密里越发深厚。白日里在人前她们是寻常师姐妹，夜里便在密道里切磋琢磨，有时练到兴起，竟忘了时辰，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悄悄溜回住处。李莫愁的掌法日渐凌厉，出掌时带起的劲风能将丈外的油灯吹灭；林岚则将“白蟒鞭法”与真经里的“鞭法精要”融合，绸带在她手中既能如灵蛇出洞，又能似钢鞭裂石。
林师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见李莫愁性子虽急，练起真经却格外谨慎，林岚也总能及时提点师姐的错处，便渐渐松了心。只是偶尔夜里路过灵堂，听见密道里传来招式碰撞的轻响，总会站在石棺旁叹口气——这对姐妹，终究是破了古墓的沉寂。
这日傍晚，林岚在院中练“天罗地网势”，绸带翻飞如网，将月光织成银辉。李莫愁坐在石凳上，手里抛着枚银针，忽然道：“师妹，孙婆婆山下采听说，全真教的赵志敬又在折腾了，听说他带弟子去终南山南麓围猎，把附近农户的菜地踩得稀烂。”
林岚收了势，接过师姐递来的水囊：“这种人横行不了多久。”她望着竹梢上的月光，忽然一笑，“等咱们功夫再扎实些，若他敢来古墓撒野，定叫他吃些苦头。”
李莫愁挑眉：“你有这把握？”
“自然。”林岚挽住她的胳膊，眼底闪着亮，“你掌法我鞭法，再加上这真经的内功，便是十个赵志敬也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竹林里荡开，惊起几只夜鸟。林师傅从屋里出来，见姐妹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嘴角也忍不住泛起笑意。风吹过石壁上的经文，仿佛有百年前的叹息在密道里回响，而这对年轻的姑娘，正带着古墓派的传承，悄悄积蓄着改变江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