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不容亵渎，无言谷中，只可陈述，不可争斗。岩洞部落的首领‘岩’，你，可愿在此，在森林与祖灵的注视下，放下你的‘硬石’（青铜武器）？”
鹿角部落的“守林人”，那位名为“苍”的长者，站在一片被参天古木环抱、铺满厚厚苔藓和落叶的圆形谷地中央，声音如同山谷中的幽泉，平静而深邃。这里便是“无言谷”，空气清新冷冽，弥漫着泥土、腐殖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淡雅香气，与外界战场的血腥肃杀截然不同。巨爪部落的裂骨，髑髅部落的骷顱，以及他们少量的随从，己经站在了谷地的一侧，此刻都目光各异地聚焦在刚刚抵达的嬴政身上。
嬴政只带了月和骨作为随从。他看了一眼守林人苍，又扫过裂骨那毫不掩饰敌意、以及骷顱那阴森审视的目光，缓缓将腰间的青铜剑解下，递给了身旁的骨。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护着部落的命脉。
“可以。”嬴政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迈步走入谷地，站在了属于岩洞部落的位置上，与裂骨、骷顱呈三角对峙之势。月紧随其后，眼神警惕。
“那么，开始吧。”守林人苍缓缓说道，“巨爪部落，裂骨，你先陈述。”
裂骨上前一步，胸膛起伏，声音如同闷雷：“没什么好说的！岩洞部落占据了肥沃的猎场，挡住了我们通往河流上游的道路！他们还用邪恶的武器杀害了我们众多勇士！那个‘岩’，更是来历不明，他用邪术蛊惑人心，打破了森林的平静！我们必须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清除这个祸害！”他的指控简单而首接，充满了力量与愤怒的逻辑。
守林人苍不置可否，看向骷顱。
骷顱发出嘶哑的笑声，骷髅头冠下的眼睛闪烁着幽光：“森林的法则，弱肉强食。岩洞部落有了不该有的东西，怀璧其罪。我们髑髅，只是顺势而为。至于这个‘岩’……”他盯着嬴政，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他的灵魂，闻起来很特别，很……古老。守林人，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压力给到了嬴政这边。
守林人苍的目光最终落在嬴政身上：“岩洞部落的‘岩’，你有何陈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月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骨更是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发难。
嬴政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他没有首接反驳裂骨的指控，也没有理会骷顱的挑衅，而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
“猎场，非谁之私产，乃森林之馈赠。岩洞部落所在，乃先祖所择，我等并未侵占巨爪寸土。”
“武器，为守护而生。若巨爪不举兵来犯，我之青铜，何染鲜血？”
“至于朕之来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裂骨和骷顱，最终与守林人苍那深邃的目光相遇。
“强者生存，此乃天地至理。然，生存之道，非只有掠夺与杀戮一途。筑墙以御野兽，制器以强自身，播种种以蓄粮食，此乃向自然索取，亦是与自然共生之智慧。尔等只见朕带来‘改变’，带来‘冲突’，却不见此改变，是为让族人活得更好，此冲突，是尔等贪念先行挑起！”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和一种超越部落纷争的视野。
“若强大自身即为罪，那这森林中弱肉强食的法则，本身便是最大的不公！”
此言一出，裂骨和骷顱一时语塞。守林人苍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然而，骷顱显然不愿在道理上纠缠，他阴恻恻地笑道：“巧舌如簧！守林人，别忘了石墩临死前的指控！此人身负邪灵之力，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不祥！我建议，由您，沟通祖灵，探查他的灵魂本质！若他心中无鬼，何必惧怕？”
这无疑是一个毒计。将问题的焦点，从现实的纷争，引向了虚无缥缈的灵魂层面。
守林人苍沉默了片刻，看向嬴政：“岩，骷顱的提议，你可愿接受？鹿角部落有古老的仪式，可映照灵魂深处的光影。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拒绝，便等同于心虚。接受，则意味着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这神秘莫测的仪式之下。
月和骨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想要阻止。
嬴政却抬起手，制止了他们。他看着守林人苍，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睛，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风险巨大，但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震慑巨爪和髑髅，并与神秘的鹿角部落建立更深联系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那属于帝王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种挑战面前退缩！
“朕，问心无愧。”嬴政缓缓说道，字字清晰，“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