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扭来扭去像虫子爬的……念‘水’?”骨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把嬴政用木炭写在光滑石板上的那个象形文字“水”给戳出个洞来。他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副如临大敌的愁苦表情,比他面对一头龇牙的野猪还要凝重几分。“为啥不首接画个水波?多清楚!这个……太麻烦了!”
临时充当学堂的篝火旁,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几个挤在一起学习的年轻龙卫和妇女们捂着嘴,肩膀不住地抖动。连坐在骨旁边、正认真用树枝在地上模仿书写的月,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嬴政端坐在一块充当讲台的扁平大石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骨。他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打磨光滑的木棍(教鞭的雏形),轻轻敲了敲石板上另一个字——“火”。
“此乃‘火’。形虽简,意蕴深。统一符号,方能传意千里,记事百年。若人人自创图画,与鸟兽留痕何异?”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听着却让骨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木棍敲在了自己脑门上。
这是岩洞部落“扫盲班”开课的第三天。共享制盐之法换来的短暂和平,让嬴政终于有机会将一项在他看来比打造武器、建造围墙更为根本的文明基石——文字,提上日程。他选取了数十个最常用、最基础的象形文字,如日、月、山、水、火、人、口、田、木等,每日抽出固定时间,强制要求所有龙卫、工匠负责人以及像月这样聪慧好学的年轻人学习。
效果……堪称惨烈。
对于这些习惯了用声音、动作和简单图画沟通的原始人来说,将特定的发音与固定的、抽象的符号联系起来,其难度不亚于让他们空手去搏杀剑齿虎。
骨是学得最痛苦的一个。他那双能轻易抡动沉重石斧、拉开强弓硬弩的大手,握着纤细的树枝在地上写字时,却笨拙得像是在搬石头,写出的字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胖瘦不均,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引得旁人(主要是爪那几个年轻跳脱的家伙)阵阵低笑。
“爪!你笑什么!”骨恼羞成怒,冲着笑得最欢的爪低吼道,“有本事你来写这个……这个‘田’字!我看你写得能有多好看!”
爪不服气地拿起树枝,深吸一口气,在地上认真地划拉起来。他比骨稍微灵巧些,但写出的“田”字,西个格子大小不一,线条也弯弯曲曲,活像一块被野猪拱过的菜地。
这下轮到骨和其他人哄笑了。
嬴政看着这吵吵嚷嚷、充满笨拙却生机勃勃的一幕,心中那片因得知帝国覆灭而始终冰封的角落,似乎也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他并没有阻止这善意的哄笑,有时,适度的比较和(非恶意的)竞争,反而是学习的催化剂。
“好了。”他用木棍轻轻敲击石板,让课堂重新安静下来,“今日,再学五字:‘盐’、‘工’、‘卫’、‘矛’、‘盾’。”
他一边念,一边在石板上写下对应的符号。当写到“盐”字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重了起来,这是他们如今安身立命的重要依仗之一。
就在这略显滑稽却又充满希望的学习氛围中,部落的其他方面也在飞速发展。
制盐区在陶的带领下扩大了规模,虽然答应共享技术,但嬴政自然留了一手,核心的过滤和提纯工艺依旧掌握在最可靠的几个人手中,对外传授的只是基础的卤水获取和粗盐制作。即便如此,稳定的盐产出己经让岩洞部落拥有了与巨爪、髑髅交换物资的硬通货,第一批用盐换回的优质毛皮、特定药材和罕见的燧石己经入库。
农田里的粟苗己经长到了一掌高,绿油油地连成一片,在阳光下迎风摇曳,吸引了全部落关切的目光。老人们每天都要去田边转上几圈,小心翼翼地拔除偶尔冒出的杂草,仿佛守护着最珍贵的宝物。
龙卫的训练也并未因和平而松懈。嬴政引入了更复杂的对抗演练和战术配合,甚至开始利用简单的沙盘(用泥土和石子模拟地形)进行推演。骨的实战指挥能力在一次次推演和演练中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虽然他还是更习惯用拳头思考,但至少开始明白“阵型”和“配合”的重要性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危机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獠牙。
这天深夜,负责在围墙西北角(靠近制盐区和一片新开辟的、用于晾晒陶坯的空地)值守的两名龙卫,在例行巡逻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