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晞身体的剧烈抽搐缓缓平息，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虽然气息依旧微弱，但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死气，终于消散了大半！
素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框软软地滑坐在地。
老鬼手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走到素蘅面前，蹲下身，浑浊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啧啧，丫头，你伤得也不轻啊。灵力枯竭，经脉受损，还强行用了燃血的法子…能撑到现在，也是个狠人。”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搭上素蘅的手腕。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生机的暖流探入素蘅体内。
素蘅本能地想要抗拒，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放心，老头子我虽然爱财，但做生意讲究信誉。”老鬼手嘿嘿一笑，“你们俩现在都是我的‘债’，死了就不值钱了。”
那股暖流在素蘅枯竭的经脉中缓缓游走，带来一丝久违的舒适感。老鬼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黑不溜秋、散发着刺鼻药味的丹药，塞进素蘅嘴里。
“吃了！固本培元的，虽然卖相差了点，效果还行。死不了。”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辛辣灼热的气息顺着喉咙流下，瞬间扩散到西肢百骸。虽然味道令人作呕，但素蘅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的药力开始滋养她受损的经脉，枯竭的丹田也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了一丝细雨。
“谢…谢前辈…”素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别谢太早。”老鬼手摆摆手，指着石台上依旧昏迷的晏晞，“锁魂钉是拔了，但这小子身体被掏空了，本源受损严重。又强行动用禁忌力量，反噬入骨。光靠他自己，醒不醒得过来还两说。就算醒了，也是个废人。”
素蘅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那…怎么办？”
老鬼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他搓了搓枯瘦的手指，嘿嘿笑道：“办法嘛…倒是有。就是这价钱嘛…”
“什么办法？”素蘅急切地问道。
“城东‘万宝阁’的库房里，据说存着一小截‘千年肉灵芝’的根须。”老鬼手压低声音，如同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那玩意儿是吊命续元的神物！只要指甲盖大小，就能修补这小子亏损的本源，把他从鬼门关彻底拉回来！”
千年肉灵芝！素蘅听说过这种传说中的天材地宝！那是真正的续命神物！但…万宝阁？归墟城最大的黑市交易所？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别说一小截根须，就是靠近都难如登天！
“万宝阁的库房…”素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怎么可能拿到？”
“嘿嘿，寻常当然不可能。”老鬼手神秘一笑，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但老头子我恰好知道一条…嗯…不那么‘寻常’的路子。不过嘛，风险很大，而且需要点‘敲门砖’。”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素蘅腰间那柄光华黯淡、斜插在破旧剑鞘中的霜月剑上。
素蘅瞬间明白了老鬼手的意思！他要霜月剑作为“敲门砖”！这柄师尊所赐、陪伴她多年的灵剑！
“这柄剑…是家师…”素蘅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舍。这不仅仅是武器，更是她过往身份的象征和情感的寄托。
“家师？”老鬼手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洞悉世情的冷漠，“丫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背上那个快死的小子！你们现在就是归墟城里最不值钱的两条烂命！什么师门？什么宝剑？能当饭吃？能救命？”他指着晏晞，“再拖下去，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是守着这把破剑等死，还是用它换一线生机，你自己选！”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素蘅的心上。她看着石台上晏晞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霜月剑冰冷的剑柄。过往的荣光、师尊的恩赐、少女的骄傲…在这充斥着血腥、污秽和绝望的归墟城里，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沾满污迹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再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解下腰间的霜月剑，手指在那熟悉的剑鞘上了最后一下，仿佛告别一段过往。然后，她将剑连同剑鞘一起，递到了老鬼手面前。
剑身黯淡，再无清辉。
“剑给你。”素蘅的声音嘶哑而平静，如同死水，“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