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隐藏,而是占据高地,张弓搭箭,以精准无匹的“三连射”封锁了奚兵所有可能的退路。
箭雨如蝗,每一名企图逃离火海的敌人,都会被三支以上的羽箭钉死在雪地里。
赵襦阳终于也动了。
他一挥手,五百名中军将士推出早己备好的火油瓮,点燃引信,朝着谷口集结的奚兵投去。
又一轮的爆炸和烈火,彻底粉碎了敌人最后的阵型。
混战之中,无人注意到,一名被俘虏的奚族少年挣脱了临时的束缚。
他不过十五六岁,眼中却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火焰。
他没有逃跑,反而死死盯着战场,当他看到一名藏在暗处的奚族射手正悄悄对准赵襦阳的后心时,他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少年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
赵襦阳几乎在同时转身,横刀一闪,那名偷袭的奚兵便捂着喉咙倒下。
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缓缓倒下的少年。
鲜血从少年的嘴角涌出,他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赵襦阳的甲衣,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微弱的音节:“别……烧……粮仓……”
话音未落,他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天色破晓时,战斗早己结束。
融化的雪水混合着鲜血,将整个山谷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清点战果,斩首西百七十三级,俘虏六十八人。
耶律摩铎身中十七刀,死于乱军之中,他那双到死都圆睁的眼睛,首愣愣地望着苍天,仿佛还在发出无声的诘问。
一名俘虏战战兢兢地复述了他最后的遗言:“吾为安禄山所误,以为恒州无备……终至此败……”
赵襦阳命人寻来一张干净的白毡,将耶律摩铎的尸身仔细裹好。
他站在谷口的高地上,寒风吹动他身后残破的帅旗,猎猎作响。
他望向山谷中仍在燃烧的余烬,又望向远处恒州城的方向,下令道:“老吴,点三盏绿灯。”
三盏明亮的绿灯在高塔上升起,这是军中“大捷归师”的最高信号。
片刻之后,远方的天际,恒州城头的烽火台被点燃,狼烟冲天而起,随即,烽火连闪九次,以最隆重的军礼,回应着白狼口的胜利。
风卷着残烟与血腥气,吹过赵襦阳冷峻的脸庞。
他没有看身后的累累战果,目光却投向了更遥远的南方——长安的方向。
“你们都在等我犯错,”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可我偏要——打得干干净净。”
归途尚未开启。
大军开始整队,押解着俘虏,收敛着己方阵亡将士的遗体。
胜利的喜悦被一种沉重的肃穆所取代。
当他们踏上返回恒州的路时,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了薄雾,将前方那座雄城的轮廓照得一清二楚。
城墙巍峨,静默无声。
然而,一种不同于战场厮杀的、更为庞大而嘈杂的人声,正隐隐从城门的方向传来,仿佛整座城池都在这个清晨提前苏醒,正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