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襦阳闭上眼睛，脑中飞速盘算。
叛徒是谁？
双符令的传递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传令的校尉被捕，还是……自己身边，就有史思明的眼睛？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出，让他心底一寒，但他立刻将其强压下去。
此刻不是追查内鬼的时候，任何一丝动摇，都会让军心崩溃。
他需要一个新的破局之法，一个能在史思明的棋盘上，硬生生砸出一条生路的法子。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远方的火光渐渐转为暗红，像是苟延残喘的巨兽。
城中一片死寂，城外，却是杀机西伏。
许久，赵襦阳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燃烧起一股近乎疯狂的炽热。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他。
“命，城中所有马夫、伙夫、辅兵，即刻于南门内集结，擂鼓助威，做出全军即将出击之势，但有鼓无兵，不得出城门一步。”
“命，裴玉筝率三千弓弩手，登上西城墙，引弦待发，目标，城西二十里外的废弃驿道。”
“命，薛七郎……”他看向自己的心腹，“点齐我帐下三百亲卫，备最好的马，带足三日干粮与引火之物，一炷香后，到帅府后门等我。”
一连三道命令，道道都透着诡异。
故布疑阵，声东击西，这些都是兵法常态，可最后一道命令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主公！”裴玉筝失声叫道，“您要亲自带队？去哪里？三百亲卫，在这数万大军的战场上，如同一滴水落入滚油，瞬间就会……”
“去东野。”赵襦阳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可！”薛七郎“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东野是龙潭虎穴，主公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末将愿代主公一行！”
赵襦阳没有扶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又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惊愕与担忧的脸。
“史思明在东野摆下盛宴，我若不去，岂非显得太过无礼？”他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以为他看破了我的计策，但他不知道，我的‘赤喙’送出去的，从来不只是一封信。他更不知道，郭帅的烽火，也不仅仅是为了确认一次奇袭。”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旁人无法理解的深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众人的心上。
他没有再做任何解释，转身走下鼓楼，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决绝。
他知道，史思明此刻一定也在范阳城楼上，隔着无边的黑暗，注视着恒州城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他踏入陷阱的那一刻。
这场豪赌，己经押上了所有人的性命。
夜色越来越深，城头的火把被风吹得明明灭灭。
十一日的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恒州城南门鼓声雷动，人声鼎沸，而城东，却是一片死寂。
只有三百名铁甲亲卫，牵着战马，在帅府的后门静静伫立，马蹄上皆裹着厚布，肃杀之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子时将至，东野的火光己然黯淡，但那片焦土之上，正张开一张比黑夜更深沉的巨口，等待着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