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这块石头,才能让他萧正德放心!才能让建康那些心怀鬼胎的世家大族,让北边虎视眈眈的索虏,不敢轻易打京口的主意!
王神念在京口一天,京口就是一根定海神针,扎在那些想看他萧正德笑话、甚至想把他推下深渊的人喉咙里!
这根定海神针,代表着他萧正德用人不疑,代表着他有能力稳住这风雨飘摇的半壁江山!
可现在……这根定海神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断了?
京口……陷落了?
这才几天?
从接到军情说京口方向高敖曹有所异动,到此刻败报传来,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
高敖曹的兵马是长了翅膀吗?王神念麾下那些号称“精锐”、耗费朝廷巨额粮饷养出来的兵呢?
那些据说能以一当十、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老兵呢?难道都是泥塑纸糊的不成!一触即溃?连一个月都守不住?!
“京口……北府!”
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曾经让他安心、如今却无比刺耳的字眼,他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抬起头,死死钉在跪伏在地的监军身上:
“你说清楚!”萧正德的声音陡然拔高:
“王神念到底是怎么死的?!城是怎么破的?!高敖曹那厮,到底带了多少人马?!一字不漏,给本王说!”
那名监军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魂不附体,额头死死抵着地砖,颤声回道:
“回……回王爷……高敖曹亲率精锐,趁夜突袭上游水门。
我撤的早,未亲眼得见,但听说王老将军……他是在节堂力战……力战而亡的……城破时,少将军王僧辩……下落不明……”
“力战而亡……下落不明……”
萧正德仿佛能听到索虏士兵疯狂的欢呼和梁军将士绝望的哀嚎。
建康的西大门……开了。
长江天险,自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高氏的兵锋,下一步会指向哪里?芜湖?采石?还是……直接顺流而下,直扑建康?!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桌案,殿内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他剧烈晃动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形如鬼魅。
窗外原本静谧的夜空,此刻在他眼中也充满了无形的杀机。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梦寐以求的权位,甚至他项上人头,似乎都随着京口的陷落而变得岌岌可危。
“噗”
一口腥甜的逆血猛地涌上喉头,萧正德强行咽下。
陈庆之!
这个名字猛然出现,他离开建康之前在朝会上说过什么?他说:
“萧正德此去江北,非但不会是御敌卫国之干城!他便是那架在即将倾塌大厦最脆弱处的一根朽木!”
“朱异之流,只顾谄谀奉承!朝中衮衮诸公,多是醉生梦死!此国难非外敌之强,实乃内蠹之深!大厦自根底而朽罢了!”
朽木!内蠹!根底而朽!
那个白衣病痨,仿佛就站在他面前,又一次说着这些话!
“啊!”
萧正德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嘶吼,巨大的恐惧和无法言喻的屈辱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