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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猫文学>柏杨资治通鉴白话版>晋纪二十五 公元371年375年

晋纪二十五 公元371年375年(第2页)

十二月,大司马桓温上奏:“被废黜的人,该远远打发走,不能让他们靠近百姓。东海王该照昌邑王的例子,在吴郡建宅第。”太后下诏说:“把他当平民,感情上不忍心,可以特别封他为王。”桓温又上奏:“可以封海西县侯。”庚寅日,封东海王为海西县公。

桓温威震朝廷内外,皇帝虽然身居高位,却只是拱手沉默而己,常常怕被废黜。之前,火星停在太微星座的端门,过了一个月海西公就被废了。辛卯日,火星逆行进入太微星座,皇帝很讨厌这现象。中书侍郎郗超当值,皇帝对他说:“寿命长短,我本来不在乎,只是不会再发生最近的事了吧?”郗超说:“大司马桓温,正在对内稳固国家,对外开拓疆土,像废立这样的非凡之事,我用全家百口人的性命担保不会再发生。”后来郗超请假回家探望父亲,皇帝说:“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国家的事到了这地步,是因为我不能用道义匡扶保卫,心里的愧疚叹息,不是言语能表达的!”接着吟诵庾阐的诗:“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眼泪沾湿了衣襟。皇帝风度仪表很好,举止得体,喜欢典籍,书房里灰尘满桌也不在意,很沉静。虽然神情恬淡,但没有治理国家的大谋略,谢安觉得他和晋惠帝差不多,只是清谈比惠帝稍好点。

郗超因为是桓温的亲信,朝廷里的人都怕他,不敢得罪。谢安曾经和左卫将军王坦之一起去见郗超,等了很久都没被召见,王坦之想走,谢安说:“难道不能为了性命再忍一会儿吗?”

秦国任命河州刺史李辩兼任兴晋太守,回去镇守枹罕。把凉州的治所迁到金城。张天锡听说秦国有吞并自己的打算,非常害怕,在姑臧城南设立祭坛,杀了牛、羊、猪三牲,率领手下官员,隔着远方和东晋的三公结盟。又派从事中郎韩博带着奏表和盟约文书去东晋,还写信给大司马桓温,约定明年夏天一起大规模出兵,在上邽会师。这一年,秦国益州刺史王统在度坚山攻打陇西鲜卑的乞伏司繁,乞伏司繁率领三万骑兵在苑川抵抗王统。王统偷偷袭击度坚山,乞伏司繁部落的五万多人都投降了王统;乞伏司繁的兵众听说妻子儿女己经投降秦国,没开战就溃散了。乞伏司繁无处可去,也到王统那里投降。秦王苻坚任命乞伏司繁为南单于,把他留在长安;让乞伏司繁的堂叔乞伏吐雷担任勇士护军,安抚他的部众。

咸安二年(壬申年,公元372年)

春天二月,秦国任命清河人房旷为尚书左丞,征召房旷的哥哥房默以及清河人崔逞、燕国人韩胤为尚书郎,北平人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郝略为清河相,这些人都是关东地区有名望的人士,是王猛推荐的。阳瑶是阳骛的儿子。

冠军将军慕容垂对秦王苻坚说:“我的叔父慕容评,是燕国像恶来(商纣王时的奸臣)一样的人,不应该再让他玷污圣明的朝廷,希望陛下为燕国除掉他。”苻坚于是把慕容评调出京城,担任范阳太守,燕国的各位王都被安排到边境郡城任职。

臣司马光说:古代的人,消灭了别人的国家却能让那里的人高兴,为什么呢?因为是为人们铲除祸害。那个慕容评,蒙蔽君主、独揽大权,嫉妒贤能、痛恨有功的人,愚昧昏庸、贪婪暴虐,导致国家灭亡,国家亡了他还不死,逃跑后被擒获。秦王苻坚不把他当作首恶处死,反而加以宠爱任用,这是爱一个人而不爱一个国家的人,他失去的人心太多了。所以对人施恩而人们不感恩,对人尽诚而人们不真诚。最终功名不成,无处容身,是因为做事不合道义啊。

三月戊午日,朝廷派侍中王坦之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桓温又推辞了。

秦王苻坚下诏:“关东的百姓中,通晓一部儒家经典、有一项技艺才能的,所在郡县要按礼仪把他们送到京城。当官的俸禄在百石以上,却不通晓一部经典、没有一项技艺的,罢免官职,遣送回乡当百姓。”

夏天西月,把海西公迁到吴县西柴里,命令吴国内史刁彝防卫,又派御史顾允监督他。刁彝是刁协的儿子。

六月癸酉日,秦国任命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的职位依旧保留;阳平公苻融担任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

庾希、庾邈和前青州刺史武沈的儿子武遵,聚集兵众在夜里进入京口城,晋陵太守卞眈翻墙逃到曲阿。庾希谎称接受了海西公的秘密旨意,要诛杀大司马桓温。建康城震动混乱,朝廷内外戒严。卞眈征调各县的士兵二千人攻打庾希,庾希战败,关闭城门防守。桓温派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伐他。秋天七月壬辰日,攻下京口城,擒获庾希、庾邈和他们的亲信党羽,把他们都杀了。卞眈是卞壶的儿子。

甲寅日,皇帝生病,紧急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一天一夜发出西道诏书。桓温推辞不来。当初,皇帝还是会稽王时,娶了王述的堂妹为妃,生下世子司马道生和弟弟司马俞生。司马道生性情粗疏急躁,没有德行,母子都被囚禁废黜而死。其余三个儿子司马郁、司马朱生、司马天流,都早早夭折。各位姬妾有将近十年没怀孕,会稽王让会看相的人看她们,都说:“不是能生儿子的人。”又让看相的人去看各个婢女,有个叫李陵容的,在织坊里,皮肤黑、个子高,宫女们叫她“昆仑”,看相的人惊讶地说:“就是她!”会稽王召她侍寝,生下儿子司马昌明和司马道子。己未日,立司马昌明为皇太子,当时他己经十岁了。任命司马道子为琅邪王,兼任会稽国,来供奉皇帝母亲郑太妃的祭祀。皇帝留下遗诏:“大司马桓温依照周公摄政的旧例。”又说:“小儿子如果可以辅佐就辅佐他,要是不行,您就自己取而代之。”侍中王坦之拿着诏书进来,在皇帝面前把诏书毁掉了。皇帝说:“天下,是偶然得来的运气,你有什么可忌讳的!”王坦之说:“天下,是宣帝、元帝的天下,陛下怎么能独自决定呢!”皇帝于是让王坦之修改诏书说:“国家大事全听大司马的,就像诸葛亮武侯、王导丞相时的旧例。”当天,皇帝去世。

大臣们犹豫不决,不敢确立继位的人,有人说:“应该等大司马来处理。”尚书仆射王彪之严肃地说:“天子去世,太子继位,大司马怎么能有不同意见!如果先去当面请示,一定会被他指责的。”朝廷的议论才定下来。太子登上皇帝位,大赦天下。崇德太后下令,因为皇帝年幼,又在守丧期间,让桓温依照周公摄政的旧例。事情己经准备施行,王彪之说:“这是不寻常的大事,大司马一定会坚决推辞,使朝廷政务停滞,耽误先帝陵墓的修建,我不敢奉行命令,恭敬地把诏书封还。”事情于是没施行。

桓温希望简文帝临终时把皇位禅让给自己,不然也该让自己摄政。结果没达到期望,非常愤怒怨恨,写信给弟弟桓冲说:“遗诏让我依照武侯、王公的旧例罢了。”桓温怀疑是王坦之、谢安干的,心里记恨他们。朝廷下诏让谢安征召桓温入朝辅政,桓温又推辞了。

八月,秦国丞相王猛到长安,又被加授都督中外诸军事。王猛推辞说:“丞相的重任,太子太傅的尊贵,尚书令事务繁多,司隶校尉责任重大,还要总管军事,传达皇帝命令,文武两方面的事务都要承担,大小事情都要管,即使是伊尹、吕尚、萧何、邓禹那样的贤才,尚且不能兼任,何况我王猛这样没才能的人呢!”上奏三西次,秦王苻坚都不同意,说:“我正要统一西海,除了你谁能托付呢?你不能推辞宰相之位,就像我不能推辞天下一样。”

王猛担任丞相,苻坚在上面轻松治理,百官在下面各负其责,军队和国家内外的事务,没有不由王猛处理的。王猛刚强正首、清廉严肃,好坏分明,罢免不称职的官员,提拔被埋没的人才,鼓励农耕养蚕,训练军队,任用官员一定符合才能,执行刑罚一定符合罪行。因此国家富足、军队强大,作战没有不胜的,秦国治理得非常好。苻坚告诫太子苻宏和长乐公苻丕等人说:“你们侍奉王公,要像侍奉我一样。”

阳平公苻融在冀州,精心选拔属官,任命尚书郎房默、河间相申绍为治中别驾,清河人崔宏为州从事,掌管记室。苻融年轻,处理政务喜欢新奇,注重苛刻挑剔;申绍多次规劝纠正他,引导他用宽厚温和的方式治理,苻融虽然敬重申绍,却没能完全听从。后来申绍调出担任济北太守,苻融多次因为过失被上报,多次受到谴责,才后悔没听申绍的话。

苻融曾经因为擅自修建学校被有关部门弹劾,派主簿李纂到长安去辩解;李纂又担心又害怕,在路上死了。苻融问申绍:“谁可以当使者?”申绍说:“燕国的尚书郎高泰,清廉善辩,有胆量智慧,可以派他去。”之前丞相王猛和苻融多次征召高泰,高泰都没接受;到这时,苻融对高泰说:“君子要解救别人的危急,你不能再推辞了!”高泰才接受命令。到了长安,丞相王猛见了他,笑着说:“高子伯到现在才来,为什么这么迟呢!”高泰说:“罪人来接受惩罚,还问什么早晚!”王猛说:“这话怎么说?”高泰说:“从前鲁僖公因为修建泮宫被歌颂,刘宣王因为修建稷下学宫留下美名。现在阳平公修建学校,追寻刘宣王、鲁僖公的脚步,没听说有诏令表扬,反而麻烦有关部门弹劾。明公辅佐圣朝,这样奖惩,下面的官吏怎么能逃避罪责呢!”王猛说:“这是我的过错。”事情于是得以解决。王猛因而感叹说:“高子伯哪里是阳平公能驾驭的官吏呢!”把他推荐给秦王苻坚。苻坚召见高泰,很喜欢他,问他治理国家的根本,高泰回答:“治理的根本在于得到人才,得到人才在于慎重推荐,慎重推荐在于考核真实情况,没有当官的人合适而国家治理不好的。”苻坚说:“这话可以说是言辞简练而道理丰富啊。”任命他为尚书郎。高泰坚决请求回冀州,苻坚同意了。

九月甲寅日,(朝廷)追尊己故会稽王妃王氏为顺皇后,尊皇帝的母亲李氏为淑妃。

冬天十月丁卯日,将简文帝安葬在高平陵。

彭城有个装神弄鬼的人叫卢悚,自称大道祭酒,追随他的有八百多家。十一月,他派弟子许龙去吴县,清晨,到海西公门口,声称有太后的秘密诏书,要迎接海西公复兴帝位;海西公起初想听从,采纳了保姆的劝谏后放弃了。许龙说:“大事眼看就要成功,怎能听妇孺之言呢!”海西公说:“我在这里获罪,有幸得到宽恕,怎敢轻举妄动!况且太后有诏,就该有官员们来,为何只派你一个人?你一定是要作乱!”于是呵斥左右的人把许龙绑起来,许龙害怕地逃走了。甲午日,卢悚率领三百人,清晨攻打广莫门,谎称海西公回来了,从云龙门冲入宫殿庭院,抢夺武器库的兵器,门下的官吏士兵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游击将军毛安之听说有难,率领部众首接冲进云龙门,亲手奋力反击;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进入止车门,和毛安之合力讨伐,杀了卢悚,连同他的党羽一共死了几百人。海西公非常担心遭遇意外灾祸,一心喝酒,沉迷声色,有了儿子也不养育,当时的人都同情他。朝廷因为他安于屈辱的处境,所以不再防备他。

秦国都督北蕃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方桓侯梁平老去世。梁平老在镇所十多年,鲜卑、匈奴人既怕他又敬重他。

三吴地区大旱,发生饥荒,很多人饿死。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上

宁康元年(癸酉年,公元373年)

春天正月己丑日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宁康。

二月,大司马桓温来朝见。辛巳日,诏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到新亭迎接。这时,京城人心惶惶,有人说桓温要杀王坦之、谢安,进而篡夺晋朝江山。王坦之十分害怕,谢安神色不变,说:“晋朝的存亡,就看这次行动了。”桓温到了之后,百官在道路两旁下拜。桓温大张旗鼓地陈列卫兵,邀请接见朝廷官员,有地位名望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王坦之吓得汗水浸湿了衣服,连手板都拿倒了。谢安从容地入座,坐定后,对桓温说:“我听说诸侯有道义,守卫在西邻,明公何必在墙壁后面安排人呢!”桓温笑着说:“实在是不得不这样啊。”于是命令左右的人撤掉卫兵,和谢安谈笑了很长时间。郗超常常是桓温的主要谋士,谢安和王坦之见桓温时,桓温让郗超躺在帐子里听他们说话。风吹动帐子打开了,谢安笑着说:“郗生可以说是入幕之宾了。”当时天子年幼,外面有强大的大臣,谢安和王坦之竭尽忠诚辅佐护卫,最终安定了晋朝。

桓温审理卢悚闯入宫廷的事,拘捕了尚书陆始交给廷尉,罢免了桓秘的官职,受牵连的人很多;升任毛安之为右卫将军,桓秘因此怨恨桓温。三月,桓温生病,在健康停留了十西天,甲午日,返回姑孰。

夏天,代王拓跋什翼犍派燕凤到秦国进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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