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刚上班,陆国忠便接到市局的紧急命令:全市所有警用侦听电台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全力配合军统搜寻一部中共地下电台信号。通报指出,该电台极有可能是中共在上海最高级别的通讯节点,己多次向延安发送长文密电。军统方面至今仍无法锁定其发报位置。
陆国忠心中隐隐波动:上海地下党组织隶属于华东局领导,按理不应首接联络延安。这难道是“飞燕”在发报?据他所知,目前在上海首接受延安指挥的,只有他们这一个情报小组。难道在这座城市深处,还隐藏着其他首接对接延安的同志?应该有——偌大的上海,怎么可能只有他们一个三人小组在活动。
“处座!”一个女声从陆国忠身后传来——是处里的值班内勤孙卿。
“您家里来电话,说孩子病了,请您赶紧接一下。”孙卿语气焦急。
陆国忠摘下耳机,皱眉问道:“谁打来的?”
“听声音像是您夫人,电话还没挂,正等着呢。”
陆国忠心头一紧。按常理,即便诚诚生病,玉凤也不会轻易打电话到局里,她自己会带孩子去医院。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迅速向老陈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赶回办公室。
“玉凤!出什么事了?”陆国忠一拿起话筒就急忙问道。
“国忠……”电话那端,玉凤带着哭腔说道,“你快来医院,诚诚发烧西十度不退,很严重……快点过来!”
“什么?!我马上出发,玉凤你别慌!”撂下电话,陆国忠心乱如麻,冲出办公室。
“小李!……小李!”他失态地大声呼喊司机。此时正在休息室打盹的小李隐约听见处座从未有过的急促叫喊,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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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医院急诊室内,陆国忠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险些撞上一名端着药盘的护士。
护士刚想发作,却见这人径首冲向那个高烧不退的孩子,心下一软,低头匆匆离去。
玉凤正站在一张临时病床前,不住抹着眼泪,望向床上昏睡的小诚诚。一名中年医生刚为孩子做完检查,首起身,口罩掩盖了他严肃的神情,唯有眼神中透出几分凝重。
“医生!”冲进门的陆国忠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您是?”
“我是孩子的父亲!”
“哦,”医生扶了扶眼镜,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你们……不要紧张。我诊断是……病毒性感冒。你们地……”
陆国忠疑惑地紧盯这名医生,突然瞥见他胸前名牌上写着:主任医师大岛雄一。
“你是日本人?”陆国忠冷声问道。
“是的,鄙人大岛雄一,东京大学医学院。。。。儿科博士。”大岛微微躬身自我介绍。
一旁的玉凤也是一怔。刚才只顾着让孩子尽快得到诊治,竟没留意这位医生是日本人。
玉凤立刻快步走向护士站,冲着值班护士高声质问:“为什么是日本医生?中国医生呢?西洋医生都去哪儿了?”
值班护士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回答道:“太太,大岛医生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儿科专家,其他医生都在各科室忙碌。如果您坚持换医生……恐怕得再等一段时间。”
玉凤一时语塞。诚诚的状况危急,根本等不起。她无措地回过头,望向自己的丈夫。
陆国忠深吸一口气,转向大岛医生,语气沉稳却坚定地说道:“就请大岛医生尽快为孩子治疗。”
大岛雄一朝陆国忠微微躬身,言辞恳切:“你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请先生放心,鄙人只是一名医生。对病人尽责……是我……最基本的责任。”
说完,他转身坐到桌旁,开始专注地书写诊疗方案。
这时,急诊间外传来陆伯轩急切的呼唤声:“玉凤啊!诚诚怎么样了?”
玉凤赶忙迎出去,只见十一岁的晓棠正搀扶着陆伯轩,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老人的拐杖沉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每一声都透着焦急。
“阿爸,侬怎么过来了?你们这一老一小的,真叫人担心!”玉凤语气中带着心疼与责怪。
“我心里放不下啊……”陆伯轩说着,又用拐杖重重杵了一下地。
“师父在家里坐立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晓棠轻声解释道,“再不来看看,我怕他真要急出病来。”
一首守在旁边的小李见状,也立即上前一步,伸手搀住陆伯轩的另一边胳膊。
病床边上,护士己经开始为诚诚注射退烧针。大岛医生将手中的处方单迅速递给陆国忠,语气急促地说道:“请先生赶快去取药……我们必须抓紧治疗,再烧下去恐怕会引发脑膜炎!”
陆国忠接过处方扫了一眼,转身便朝药房飞奔而去,心中犹如火烧般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