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摆手:“不必多礼。姑娘为何独自在街上行走?太危险了。”
“我要去城南慈云寺。”
男子皱眉:“城南?那边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去不得。”
“可我必须去…”翠娥坚持。
男子打量了她一番:“等天黑吧。夜里清兵大多在营中饮酒作乐,搜查会松些。”
翠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眼前的男子虽然陌生,但目光正首,不似歹人。
“在下陈远,原是城中铁匠。”男子自我介绍,“清军破城时,我躲进了这个废弃的院子。”
“小女子李翠娥,家父是原县学教谕李文卓。”
陈远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原来是李教谕的千金。令尊他…”
“己经遇难了。”翠娥低声道。
陈远沉默片刻,然后说:“节哀。如今这世道,能活下去就是万幸。”
他带着翠娥走进屋内。这是一间废弃的民居,家具上积满灰尘,但还算完整。陈远从角落拿出一个水囊和几块干粮,递给翠娥。
“吃点东西吧,你需要体力。”
翠娥感激地接过,小口吃起来。这是她一天来的第一口食物。
“陈大哥为何留在城中?”她问。
陈远苦笑:“我本要护送老母和妹妹出城,但清军来得太快…她们…”他的声音哽咽,“我找到她们时,己经…”
翠娥默然。在这场劫难中,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亲人罹难。
“我要活下去,”陈远握紧拳头,“活下去,为她们报仇。”
夜幕终于降临。城中的火光比白天更多,但街道上的士兵确实少了。偶尔有巡逻队经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时候了,”陈远说,“我送你到慈云寺附近。”
“这太危险了…”
“无妨,我对这一带熟悉。”陈远打断她,“一个女子独自行走,太过显眼。”
翠娥不再推辞。两人悄悄离开藏身之处,沿着阴影前行。
夜间的湘潭城,比白天更加恐怖。燃烧的房屋像一支支巨大的火炬,将街道照得忽明忽暗。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有些己经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
陈远带着翠娥穿街过巷,避开主要的道路。有几次,他们险些与巡逻队撞个正着,都及时躲藏起来。
在一处十字路口,他们目睹了一幕惨剧:一队清兵押着十几个年轻女子走过,那些女子衣衫不整,哭哭啼啼。一个女子试图逃跑,被清兵一刀砍倒。
翠娥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陈远面色铁青,拳头紧握,但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走吧。”他低声道。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慈云寺附近。然而眼前的景象让翠娥的心沉入谷底。
慈云寺正在燃烧。熊熊烈火吞噬了这座百年古刹,寺前的空地上堆满了尸体,大多是僧侣和百姓。
“不…”翠娥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慧明师太恐怕己凶多吉少。父亲给她的最后一条生路,也断了。
陈远扶住她:“别放弃,一定有其他地方可以藏身。”
就在这时,一队清兵从街角转出,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