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红了。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遗产。
而在北境边境的一座孤村,安娜正教小女孩种花。她们蹲在屋前的小园圃里,泥土松软,空气中弥漫着春泥的芬芳。
“妈妈,为什么一定要种白铃兰?”小女孩问。
“因为有些人,虽然走了,但他们的味道还在。”安娜柔声道,“你闻到了吗?一点点清甜,像雨后的空气。”
小女孩闭眼深吸一口气,忽然睁眼:“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金色的袍子,冲我笑了一下。”
安娜的手顿住了。她抬头望向远方山脊,那里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某个熟悉的轮廓。
“爸爸说,他经常出现在梦里。”
“嗯。”安娜点头,“但他从不强迫我们看见他。他只是……在那里。”
风拂过铃兰幼苗,发出细微沙响,宛如低语。
此时,在极地深处,伊萨克的意识微微波动。他感知到了那一瞬的注视,那一声无心的呼唤。他没有回应,也没有现身。他知道,真正的陪伴,是让生者自由地前行,而不是被亡者的影子牵绊。
但他仍为那孩子哼了一句摇篮曲??只有她能听见的旋律,在梦境边缘轻轻回荡。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界并未因此变得完美。战争仍在南方燃烧,教会依旧对“死灵术”讳莫如深,黑市中仍有疯子兜售所谓“通灵药水”。但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托尔加的老屋成了朝圣之地。人们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在壁炉前坐一会儿,听战斧无故嗡鸣一声。有人声称看到了金袍少年的倒影,有人则只是默默流泪,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老人从不驱赶任何人。他坐在摇椅上,抽着烟斗,看着窗外四季更迭。
“老师,”某日,一位年轻学者问他,“您觉得伊萨克后悔过吗?为了牺牲自己,为了终结九柱之力?”
托尔加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他若后悔,就不会选择成为规则。你以为他是被迫的?不。他是主动跳进了那口井。因为他知道,唯有彻底消失,才能真正留下。”
学者喃喃:“可这太残酷了……活着的人怎么办?”
“活着的人,”老人眯起眼,“就得学会和‘不在’共处。就像我每天醒来,还是会习惯性喊他来吃早餐。然后才想起来??他已经不在餐桌对面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但奇怪的是,每当我说‘今天天气不错’,风就会忽然停一下,好像有人轻轻应了一声‘是啊’。”
学者怔住,久久说不出话。
而在千柱之城遗址,石碑前常年鲜花不断。雷恩每月都会前来清扫,顺便更新他的《守门人传说》。如今已写到第七章,讲述伊萨克如何在十二岁那年,偷偷放走一只被捕获的星鸦,并对着夜空说:“你飞吧,替我看看尽头是什么样子。”
某日,他在碑前遇见一位盲眼老妇,正用手抚摸碑文。
“你是伊莲娜的女儿?”她突然问。
雷恩一惊:“您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老妇微笑,“你身上有她常用的熏香味道,雪松与迷迭香混合的气息。她是我的学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雷恩喉咙发紧:“那您一定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老妇摇头:“她选择了自我消散,因为她知道,若她的灵魂残留,伊萨克便无法完成最终仪式。她爱他,胜过爱自己的存在。”
雷恩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不必谢。”老妇轻抚石碑,“我们都欠他一句‘再见’。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日暮时分,雷恩独自坐在沙丘上,翻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段:
>**“守门人不需要神庙,也不需要祭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愿意说出‘我想你了’的人。
>因为思念不是软弱,而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绳索。
>只是别忘了??当你说完这句话,请转身继续走。
>那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