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佩兰借单了?”薛琴不禁咂舌,“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少借为妙啊。”
下午办完上牌手续,刚刚送走那位古怪的孙先生,秋原就被佩兰堵在门口。
“秋原姐,不好意思。我上个月的订单还差一份到及格线。”佩兰脸上堆满尴尬的讪笑,“我们一起找宋经理澄清一下行吗?”
联洋汽车的销售提成采用梯度结算。每月售完规定的五台车,也就是所谓的及格线,往后再以五台车为一个梯度,梯度越高相应的提成比例越多。这一结算方式理论上存在漏洞,如果销售之间足够信任,可以把所有订单集中在一个人名下,实现收益最大化,事后再分摊即可。但毕竟要通过领导审批,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不过,因为一两个份额而卡在梯度边缘的情况时有出现,“借单”便成了销售之间的潜逻辑。
佩兰在上个月底找秋原商量,把自己手头的一单大额交易让给秋原。她已经完成五台车的基础任务,剩下两三天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爬上下个梯度。
秋原思索片刻便答应下来,并承诺会把提成全额返还。
佩兰是“四朵金花”中最明事理的女孩,秋原感觉她混在其中是出于身不由己。
“她故意的吧?”薛琴双眉一挑,“前后说法都不一致啊,你被她们设计了。”
已经录入系统的订单,只有店长有更改权限,宋先平也得向上级请示。秋原只不过回了句“这恐怕不太好办”,佩兰便瞬间变脸,像扯掉面具一般换了一副表情。那表情简直可以用“残忍”来形容,秋原现在回想仍感到惊愕。
“佩兰在宋经理面前颠倒是非,说成是我求她借单。”
“不用想,肯定是这个套路。”
宋先平把秋原叫到办公室谈话。玻璃墙没有遮挡,两人只好一本正经地就事论事。秋原愤懑难平,要找佩兰进来对质,宋先平没有答应。
“对质没有用的,两个人各执一词,等于什么都没说。”薛琴喝了口果汁,望着高脚杯上的反光凝神说道,“佩兰的订单数没及格,这一点应该是真的,否则一核对就会穿帮。但她不可能为了整你故意把生意推掉,她的单子应该是转到了别人那里。”
这一点秋原也想到了,佩兰只是计划的牺牲品。不,也许只是执行者,作为犒赏,其他人返还给她的利益完全可以超过她应得的那一份。
“借单毕竟是违规操作,不管事实如何,你都没法理直气壮。秋原,”薛琴放下杯子,交叉双臂靠在桌沿,表情凝重起来,“这四个女人跟宋经理的关系,我一早就跟你过吧。”
秋原点点头。
宋先平结婚前曾在嘉园市经营一家文化书店,“四朵金花”是店里的服务员。在书店难以为继的时刻,宋先平认识了后来成为她妻子的女孩李萱。李萱的父亲李致是云岸县排得上号的商界精英,联洋汽车是他最新的投资项目。在女儿的死缠烂打之下,李致帮宋先平还清债务,并安排他成为联洋汽车的销售部经理。
薛琴为了方便秋原审时度势,在她入职第二天就把这份关系讲明白了。当然,宋先平后来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每当想到这些,秋原就感到自己的处境危机四伏。
“我刚才在想,佩兰跟你借单,你为什么会答应。她可以跟关系更好的其他三个人借,那样风险更小,你肯定考虑过这一点,但还是答应了。”薛琴略作停顿,“我是这么猜测的,不一定对。如果想在这里长期发展,你必须搬掉这四块石头,佩兰是其中最容易搬动的一块,假设她找你借单是因为被其他三人排挤,这就算是笼络关系的一个突破口。”
秋原眨了眨眼,一时无法反驳。
“假设事情真的有诈,你就可以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进行反击。”
“反击?不,我没想过。”秋原摇头否定。
“嗯,那就好。”薛琴微微一笑,“秋原表面上柔弱,其实可是个狠角色呀。那个老板的脑震荡痊愈了吗?”
“你就别笑话我了。”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脑震荡”是秋原在离开择风传媒前闹出的公关事件,也是她离职的起因。
“说真的,宋经理的妻子李萱才是联洋真正的掌控者,每个部门的领导都是她的亲信。”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把那四个……”
“四个笨蛋。”
“……四个人留在身边呢。她们是宋经理的旧部,换了是我,会觉得不安心。”
“怕老公被人抢走?怎么可能呢?正好相反。她们当年在宋先平的书店干了多久?少说有三四年吧,这都没有擦出火花,宋先平会因为她们冒险出轨吗?说白了,她们就是李萱的填充剂而已,用没用的东西塞满空间,危险就进不来了。也许李萱和四朵金花的关系,比宋先平还要好。”
“帮她监视?”
“这只是我的猜测。”
秋原心下暗惊。难怪薛琴告诫她不要试图反击,扳倒四朵金花就等于在跟整个联洋宣战,这是毫无胜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