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看清那人的面目,云层之中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已经砸落,先于这人之前轰向李去咎和皇帝。
“破!”
李去咎吐气扬声,一道比这道雷电还要粗大的剑气瞬间将之击碎。
后方那持枪的修行者宛若天神一般,就在破碎的雷电之后坠落,他整个人如同流星般坠落,那些破碎的电光被他的长枪牵引,朝着皇帝的头顶刺去!
“宇文氏的奔雷枪,独孤氏的飞仙诀。”
那些雷光太过耀眼,皇帝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他眯着眼睛,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风。。。。。。
雨落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江南的春夜本该温软如绸,可今夜的雨丝却带着铁锈味,一滴一滴砸在屋檐上,发出铜磬般的回响。盲眼少女站在村口灯亭下,手中那枚铜钱已不再发光,却仍滚烫如心火未熄。她指尖摩挲着青铜残片边缘那半个“卢”字,仿佛能触到百年前那一刀刻下的痛楚。
李烬站在三步之外,没有说话。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这一身风尘与旧恨会压弯那尚未成形的脊梁。他知道,从她接过残片那一刻起,命运的绳索便已悄然易手。他是守灯人,而她是点灯者??一个守护过往的余烬,一个点燃未来的星火。
忽然,少女抬手,将铜钱与残片并拢贴于胸前,低声道:“它在跳。”
李烬一怔。
“不是心跳。”她摇头,“是碑。它在找最后一角。”她转向他,空洞的眼窝里竟似有微光流转,“您藏了三十年的东西,是不是也梦见了同样的梦?每夜子时,灯焰摇曳时,您有没有听见她在说:‘还差一点’?”
李烬喉头一紧,几乎站不住。
他确实梦见。梦中总有一座石碑悬浮半空,裂痕遍布,唯独左下角空缺如嘴,无声呐喊。每当他想上前填补,脚下大地便会崩塌,坠入无底深渊。醒来时,掌心总是湿的??不知是汗,还是泪。
“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干涩。
“因为我也梦到了。”少女轻轻地说,“我从小看不见光,却总在梦里看见一座碑。小时候以为是石头庙,后来才明白,那是人心堆起来的山。有人把希望埋进去,有人把绝望烧成灰填进去,还有人把自己的命铺成台阶,只为让别人能踩着上去。”她顿了顿,“我知道卢青词是谁。我不是听来的,我是……认出来的。就像种子认得土壤,就像火认得风。”
远处传来鸡鸣。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灯亭顶上那盏油灯上。火焰猛地一颤,竟逆着风雨向上窜出尺许,随即稳住,静静燃烧。
就在此刻,天空再度裂开一道细缝。
不是银光,也不是赤金,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青白色辉芒,如同初雪映月。那光芒不落向人间,反而自地面升起,自三百六十座明灯亭的灯火中抽离出一丝精魂,化作流萤般的小光点,纷纷扬扬飞向苍穹。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循着某种古老韵律,在空中划出弧线、交错、缠绕,最终汇成一条横贯南北的光河。
老村长拄着拐杖走出家门,抬头望着这奇景,老泪纵横:“又来了……和当年一样。”
“不一样。”少女忽然开口,“上次是召唤,这次是回应。”
话音未落,天际那道光河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道笔直的光柱,直贯江南小村上空。所有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仰头凝望。婴儿停止啼哭,狗儿伏地不起,连池塘里的鱼都浮出水面,鳃瓣一张一合,像是在呼吸光。
光柱中心,缓缓浮现一行字迹:
>**愿已立,碑未成。执灯者行,影蜕将启。**
字迹浮现不过三息便消散,可每一个看到的人,心头都重重落下四个字:**轮到你了**。
李烬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不是屈服,而是敬畏。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等一个继承者,如今才明白,他等的是一个审判者??一个能看穿他半生挣扎、满身罪孽,却依然愿意接过灯火的人。他建书院、整盟会、逐权臣,看似为民请命,实则何尝不是在赎罪?为那些死在他刀下的无辜者,为那些因他而不得安息的灵魂,更为那个至死不肯回头的背影。
“我不配。”他喃喃道,“我杀过太多人,骗过太多人,甚至……甚至没能护住她最后一步。”
少女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抚上他的脸。她的手指冰凉,却像火种落在冻土上。
“你知道为什么铜钱会选你吗?”她问。
李烬摇头。
“因为它记得疼。”她说,“当年郭叔把它挂在腰间,走过血阵尸山,每一步都踏在亡者的哀嚎之上。可他从未丢弃它,哪怕被人唾骂为妖僧、为叛徒。这枚铜钱沾过血,听过哭,也见证过一个人如何在黑暗里攥紧一点点善念不放。”她收回手,“所以它选择了你。不是因为你干净,而是因为你脏得真实。你不是圣人,你是凡人中的幸存者。”
李烬浑身颤抖。
“现在,”少女站起身,面向全村百姓,“我要走了。”
众人哗然。
“去哪?”村长颤声问。
“敦煌。”她答得平静,“韦家遗孤已点燃引信,若无人阻止,‘影蜕’将彻底苏醒。那不是复活,是吞噬。她想用母亲的遗骸为祭,重启初愿碑,可她忘了??碑不是机器,它是千万愿力的聚合体。一旦失控,便会反噬执念最深之人。她若强行开启,不仅自己会化为虚妄,连卢氏主母的灵识也将被撕碎,永世不得安宁。”
李烬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听见了。”她指向自己的心口,“昨晚星星落下时,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别让孩子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