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尧川听了几个月,终于在今天夜里听到动静。她把耳朵贴在林榆肚皮上,能感受到微微的戳动,虽然只有一瞬间,贺尧川却捕捉到了。
林榆笑眯眯靠在床边,“宝宝喜欢听歌,我只要一唱歌,他就有动静。”
他哼一些摇篮曲,是贺尧川从未听过的曲调,很奇特却又很好听,每次哼唱时,林榆浑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贺尧川躺在身侧跟着学。
“大川,你说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一定像你,聪明还温柔,是个小哥儿最好,以后跟你亲。”
林榆肚子大了,只能侧身睡觉,贺尧川从背后抱住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睁眼闭眼都期盼。
几墙之隔的贺尧山孙月华也提心吊胆盼着,剩下这一个月小心翼翼心惊胆战,贺尧川在地里干活都惦记,锄头还没刨几下,就忙着回家看一眼。
孙月华都烦了,有时候不想看他,他还硬要凑上来,孙月华再多的脾气都没了,只能无奈笑着由他折腾。
终于折腾到羊水破的那一天。
“快快快,去隔壁村把稳婆找来!大山把你媳妇抬进去,小溪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棉布和剪刀。”
贺尧川忙骑着骡子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人影。贺尧山干着急,这时候人都木了,他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把媳妇抬进去,听见孙月华痛苦的呻吟,他急的团团转。
周淑云一巴掌拍过去:“傻愣着干什么,拿上钱去把郎中也叫来!”
家里顿时兵荒马乱,就连贺长德也忙着搬柴火,两口大锅里都掺满水烧开。林榆撑着肚子帮忙,干净的棉布、娃娃的襁褓、草纸剪刀白酒。
“一会儿你大嫂生的时候,你就回房里歇着,别太累着自己,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或者去找君哥儿坐一会儿,生完再回来。”
周淑云不忘叮嘱林榆,家家户户生孩子都这样,不想叫别的孕妇产生害怕或者担心,一般都让回避。
孙月华一阵一阵疼,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没力气喊出声,手指揪着棉被攥的发白,力气都得留着一会儿生的时候用。
这期间还长着,林榆用小炉子煮一锅红枣鸡蛋,端进去让大嫂先吃。时不时到门口张望,贺尧川中午带着稳婆过来,大哥后脚也把郎中来来。
“快快快,就等你们了,”周淑云谢天谢地,赶紧把稳婆拉进房里。
郎中就坐在院里不进去,他见惯了这种场面,药箱里催产的止血的药都带来了,还有扎针用的银针。多数时候都用不上,大多生孩子是有惊无险。
贺尧山被关在门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来回回就在门口急的跺脚,最后扒在门缝往里面看。
第102章第102章贺修齐
房里进不去,贺家汉子都被留在外面,大房的人全都过来,赵惠进去帮忙按着,好让孕妇生产时不要乱动,周淑云一盆一盆血水往外面端,帕子都染红了。
贺尧山脸色一白紧紧抓住门框,嘴唇哆嗦看着:“娘,”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他慌乱到六神无主的地步,看到盆里的血水时,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随之一停。
“别愣着,进灶房把热水续上,你媳妇生产还要用,”周淑云见惯了场面,把傻大儿使唤去做事,免得在这里又担心又没什么用处。
贺尧山腿脚哆嗦进去了,一只脚刚踏进灶屋,骤然听到一声惨叫,声音像是被撕开一样。贺尧山稳不住了,带着哭腔冲进卧房。
“月华我来陪你,”他不管不顾地趴在床上,拉着虚弱的孙月华十指相扣。
周淑云哎哟一声,拍拍大腿跟过去:“傻小子,叫你别进来,这哪是汉子能来的?”血乎刺啦的,别说贺尧山,就连她一个生了三个孩子的人看了,都不忍心看下去。
稳婆和赵惠都顾不上贺尧山,干脆任由他在旁边,这样孙月华心里也踏实。
屋外,贺尧川跟林榆小溪排排站,既做不了什么,心里又焦灼。今日的流程,贺尧川都一一记下。
比如要请稳婆,请郎中,准备剪刀草纸白酒百家布。怕自己忘记,像背书一样背下来。
这种兵荒马乱的场面,赵大力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他也说不上几句,只一个劲埋头扛柴火,看见灶屋里柴烧完了,他就来来回回搬。
直到深夜,一声嘹亮的婴孩哭声响起,全家人都松口气。从白天生到晚上,别说孙月华,就连周淑云赵惠她们这些帮忙的,也都累的没什么力气。
忙着接生,一群人饭都没吃。
周淑云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又累又高兴进来:“榆哥儿,把缸里的肉蛋拿出来,稳婆和郎中都没吃饭,得好生招待人家。”
林榆笑起来,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孩子,又觉得招待客人要紧,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看,一边拿肉一边好奇追问:“是男娃娃,还是姑娘小哥儿?”
周淑云笑的牙齿露出来:“大胖小子!足足七斤重,吃奶都有劲儿,一会儿进去就能瞧见。”
里面有贺尧山陪着,贺尧川跟他爹就收拾杂物,生孩子用的血布要处理了,还有娃娃的胎盘,这东西县里有郎中要收,穷苦人家都会偷偷拿去卖钱。
但对于他们来说,就一把土埋在椿树下面,以后能给娃娃带来好运气。他娘生弟弟的时候,贺尧川就帮忙处理过。
处理的时候没让林榆跟来,等忙活完,把手洗干净才进灶屋,看娘和林榆聊的高兴,贺尧川走过去道:“都处理好了,没什么问题。”
林榆打个哈欠,锅里的热水沸腾,他倒在茶壶里,扔两把茶叶进去。再装一盘瓜子花生,一盘米糕往外端:“我给刘婶和薛郎中拿去,他们辛苦陪了一天,先垫一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