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遥可猜不透这小公子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索性一概而论不去理会,他既说不在那就当不在好了。
她暂且还有几分耐心未告罄。
从东城出去往回走,正好路过西城的一家钱庄,那钱庄门口挤着十来位穿着短打粗布衣之人,有男有女,俱是神情愤慨、情绪激动还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
“赔钱!赔钱!赔钱!”
“万富钱庄赔钱!赔我们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钱!”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是想要逼死我们啊!太欺负人了!”
“嚷嚷什么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指印可不是我逼着你们按的,这买卖啊自然是有盈有亏就是财神爷来了也不能保证每次生意都只赚不赔啊,就是告到宁安府衙那也是我有理!”一位四十上下衣着富贵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里面高声说着。
“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这男人怎么如此阴险狡诈,分明是你在下套!”
熟悉的女子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这声音裴今遥前两日听过,是那位面铺店家赵问秋的。
“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有什么能证明我在下套?”钱庄东家从表情到语气都十分的嚣张自傲,“我万富钱庄坐西朝东往来南北,开门做的可是天下人的生意,光明正大敞敞亮亮。
你若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边弘亮不仅把这账一笔勾销,还能把本钱通通还给你!”
“哦?”裴今遥侧身挤了进去就看这东家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什么个一二三,小生也想听听。”
“裴——”
赵问秋看见她后满是惊喜,本要开口叫大人却发现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又赶紧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裴、裴公子!”
“你是谁?”东家见她气度不凡有些狐疑。
裴今遥下朝回大理寺后就将官服换了下来,把那御赐的盒子藏在了官服里面以保证绝对无人敢去碰,没想到此刻还派上了别的用场。
“在下是白云书院的学生,碰巧路过听闻钱庄有一难题实在是有几分好奇,与这位姑娘也算相识,不知能否听听?”
“哼。”那东家观她确实像是个读书人,不由哼笑一声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自然可以,这位老爷可听好了。”
万富钱庄两个月前大肆宣扬钱庄的存银惠利,打着自家先祖诞辰福泽百姓的名头,推出了一项在别家闻所未闻的存银方法。
三月为期,以一百两银为例:钱庄每日会给予存户本银的百一也就是一两银子作为息;每三日钱庄要扣留保管费用,保管费每次递增,第一次只需付一铜板、第二次为两铜板……以此类推每次增加的费用为前一次的双倍。
等到三月期限到后方可结算,钱庄连本带息悉数奉上,无论该付出多少自签字画押后不得反悔自负盈亏,这笔存银也不可以中途取出。
自推出那日万富钱庄就涌满了人,全是来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每天给那么多的息,一有人问旁边就会冒出来多个人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为真还拿出存单给别人看云云。
赵问秋就是被吸引来的其中一个,不仅她还有跟她一样做小本买卖的姐妹们也都很心动。赵问秋来钱庄询问,里面的伙计账房就拿着张纸要算给她看,再加上旁边频频有一伙计在柜台前叫唱着号数。
钱庄自称是在做天大的赔本买卖为祖上积德,所以只有三十个名额!引得好多人这术算也看不进脑子只听了个囫囵吞枣,一心只想着抢名额。
赵问秋也不例外,她冲进人群抢到了最后一个名额还美滋滋的。关系好的姐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和她一起存钱等三个月后再平分利息,十几个姐妹拼拼凑凑地拿出了七百两银子。
“我今日路过看到有人在门口闹嚷着一听总感觉不对就赶紧进来问了下。”赵问秋跟她说,“这不是已经过了一月半嘛我就想问问能多多少银子,可他们反而让我赶紧缴银子!说我存的都不够保管费反而还欠了钱庄一千多两银子!”
她说到这语气都含着哭腔,上次面铺遭人闹事她都没想哭过,可这存的银子不光光是她一人的还有十几个姐妹的家当。
“我可都是说得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喏——”东家边弘亮将一叠的存单契拿在手上抖落了几下,“事先说好的还反过来赖我,这是哪来的道理?”
裴今遥一听便知他们是被钱庄给哄骗蒙蔽了眼睛,势必是先将能得到的利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心动,再将自己损失的利益模糊掉、避重就轻;
用稀少的名额和人群中的托子营造出紧张氛围和错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急迫之感,从而让人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地先抢到再说。
她眼睛一转忽然问那东家。
“那不知掌柜的还有名额吗?这买卖小生左思右想的也不亏啊,我倒有几分兴趣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