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七岁的年纪,是真的不太擅长伪装,或者说路骁就没想过在他面前好好伪装,整个下午明摆着把“我不开心”“我很不爽”写在脸上,却又和被压着打后,那种直接宣泄出来的憋屈悲愤不太一样。
训练场上偶尔飘来又迅速移开的目光,席昭一靠近就刻意做出的逃避姿态……都在暗戳戳的别扭。
这个别扭的对象还是席昭。
虽然青少年嘛,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席昭也能理解,更别说某位路同学向来都爱抽风,他也不是不可以顺着路骁的态度把这点别扭翻过篇去,还能不戳破人小孩的自尊心。
可如果真的没事,真的要隐瞒,真的想躲藏沉默永远不被其他人发现,又为什么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委屈喊着,你可不可以来问问我啊?
就像闹脾气的小狗,转身扭头躲进窝里,任你怎么呼喊都不理会,但你真要走了,又会悄咪咪地探出脑袋,用上目线偷偷瞧你。
尽管这副样子看着也有几分意思,不过——
席昭静静等着眼前还是趴在银狼身上不肯抬头的路骁。
他想,小狗和珍珠鸟还是闹腾一点会比较好玩。
……
“嗷呜?”
好似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恩雅轻轻晃了晃尾巴,这点声音在夜里不算明显,却将路骁从晃神的状态中惊醒,各种念头在胸膛里来回冲撞,开口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涩又哑: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为什么?”
席昭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过分关心,也没有过分疑惑路骁似乎毫不相干的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路骁满心纠结,差点去揪恩雅的狼毛,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那天……你不是拒绝那老头说给我补习的提议了吗,我其实还挺开心的,毕竟你也不喜欢麻烦……但我后来听说,你在教你们班里的人做题……当然你们是同班同学关系肯定要好一点!这也很正常嘛,其实真没什么的,就是,就是……”
恍惚一顿,他泄了力般结束混乱叙述:
“就是我有点难受。”
后来看着那些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围在你的身边,好像就更难受了。
明明是我和你经历更多,不管好的坏的,都是我更特别,怎么你变得如此耀眼之后,那些围上来的人……可以拥有我都没有的待遇。
“明明……”路骁郁闷低垂着眼角,“我们才是朋友……”
——虽然没有一直明说,但应该算是朋友吧,如果你不否认……那剩下的理由就只是我太笨了,所以教我也挺没意思的……
说来说去,路骁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归根结底席昭什么都没做错,全是他一个人不知道在纠结个啥。
说着想着,好像理清楚了,又好像还陷在一团乱麻之中。
……
零零碎碎的句子逻辑难免有些混乱,可少年眉眼间的失落是那么明显,席昭心底生出一丝微妙,开始慎重思考。
黑眸沉思片刻:“那天包厢里,我的确有自己的一些考量,但我以为你清楚,那是你父亲提出的建议,所以与其说我是拒绝了给你补习,不如说我是拒绝了你父亲。”
路骁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席昭瞬间察觉:“所以你是清楚这一点的,那么,你真正难受的原因,”脑海闪过一个异样而不可思议的念头,“是你觉得,在我眼中,G班那些人比你更重要?”
话音刚落,对面的棕发少年又开始埋头吸狼,借着朦胧晨光,席昭都能看到一抹潮红从路骁后颈烧出,以相当迅猛的势头烧上耳垂。
他的心情越发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