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她接过侍子再度递来的、重新填过炭火的手炉，淡声道：“将军请进屋。”
nbsp;nbsp;nbsp;nbsp;屋子早已点上了灯，正中的炭火烧得极旺，湘帘一放，外头的寒风一概被隔绝在外。
nbsp;nbsp;nbsp;nbsp;室内并未熏香，清浅的雪松气似有若无地萦绕。
nbsp;nbsp;nbsp;nbsp;侍子沏上了茶，沈知书看着屋内的陈设，却有些不知如何下脚——
nbsp;nbsp;nbsp;nbsp;屋里除了一张横陈着的贵妃椅，并梳妆台前的一张家常木椅，并没其他椅凳，自己没位置坐——贵妃椅一看便是姜虞常躺的，而木椅是姜虞常坐的，自己若是占了，不合礼数。
nbsp;nbsp;nbsp;nbsp;姜虞“呀”了一声，反应过来：“未给将军准备椅子。我着人从库房搬张来。”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摆摆手：“无妨，不必麻烦。你那儿不是有个蒲团么？”
nbsp;nbsp;nbsp;nbsp;“坐蒲团未免太委屈将军。”姜虞道，“将军体谅，我除休息以外，并不在内室常待，故此桌椅等陈设少了些。将军莫若坐我梳妆台前的那张椅子，我歪贵妃椅上。”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已然将蒲团拖过来了，一屁股往上头一坐，笑道：“殿下客气，有蒲团坐就很好。我在军营里四方征战的时候，常席地而坐，都习惯了。”
nbsp;nbsp;nbsp;nbsp;姜虞并未坚持，顿了几息，忽然亲手拖过了另一个蒲团，也往上头坐下去。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开门见山：“殿下讲罢。”
nbsp;nbsp;nbsp;nbsp;“嗯？”
nbsp;nbsp;nbsp;nbsp;“此前不是同我说，叫我来你房间，你将一切告知于我么？”沈知书挑眉问，“殿下不认账？”
nbsp;nbsp;nbsp;nbsp;姜虞微微摇头：“将军记漏了半句话。我说的是待稍晚些，我告诉将军。现在为时尚早。”
nbsp;nbsp;nbsp;nbsp;“这玩意儿还有时限还是怎么？”沈知书笑道，“譬如若是说早了便会死？”
nbsp;nbsp;nbsp;nbsp;长公主一板一眼道：“将军说笑，死是不会的。只是这并非小事，需得等我酝酿几息。”
nbsp;nbsp;nbsp;nbsp;“那我等着。”沈知书点点头，“可若是殿下酝酿着酝酿着，忽然耍赖说酝酿不出来，可怎么办呢？”
nbsp;nbsp;nbsp;nbsp;“定无此事。若有时，我将阖府送于你。”
nbsp;nbsp;nbsp;nbsp;“果真？”
nbsp;nbsp;nbsp;nbsp;“千真万确。”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轻轻颔首，忽然冲姜虞摊开了爪子。
nbsp;nbsp;nbsp;nbsp;“嗯？”
nbsp;nbsp;nbsp;nbsp;“地契啊。”沈知书笑道，“怎么的，殿下光说不做假把式？”
nbsp;nbsp;nbsp;nbsp;姜虞盘膝坐着，定定盯着她看，须臾，淡声命令侍子：“去将地契拿来。”
nbsp;nbsp;nbsp;nbsp;“殿下……”侍子有些犹疑。
nbsp;nbsp;nbsp;nbsp;“我一向说到做到。”姜虞转向沈知书，“这下将军可信我？”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原本只是逗乐一声，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她忙忙喊住了欲走的侍子：“开玩笑罢了。皇上赠殿下的，我怎敢收？”
nbsp;nbsp;nbsp;nbsp;姜虞瞥她一眼，将腿从蒲团上放下来。
nbsp;nbsp;nbsp;nbsp;她的表情未变，上半身仍旧挺得像雪松，但沈知书就是感觉她的兴致蓦地低了下去。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静静等着，半炷香后，姜虞轻声说：“皇上赠的便好么？可我并不喜欢住这儿。”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撑着膝盖，低头瞅着她，接话：“嗯，我知晓。”
nbsp;nbsp;nbsp;nbsp;姜虞的眼睫投下了半虚不实的影子：“将军如何知道？”
nbsp;nbsp;nbsp;nbsp;“庭院里只种着无需打理的青松，这间屋子陈设循规蹈矩，并非殿下的风格。我在夜市撞见殿下时，殿下说的是‘来闹市寻清净’，方才大晚上又不在屋里待着，跑外头去下棋……”沈知书将身子微微往前一倾，“殿下，我不如你明察秋毫，见微知著，但这一切都太明显了。”
nbsp;nbsp;nbsp;nbsp;墙角处的一根红烛快要燃尽，将灭未灭，散着微末的光。
nbsp;nbsp;nbsp;nbsp;侍子最后替二人斟了茶，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姜虞轻声道：“我……我说了不喜欢，可姜初她还是要送予我这座府邸。她总是如此，譬如我说我不喜欢参与朝政，但她常来我书房批奏折，将奏疏里的内容念与我听。”
nbsp;nbsp;nbsp;nbsp;“嗯。”
nbsp;nbsp;nbsp;nbsp;“沈知书，你知道我从前是什么样么？”
nbsp;nbsp;nbsp;nbsp;“从前？”沈知书想了一想，“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