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没人说的清为什么桓昭这次在梦中见到的情形与上次不同。
nbsp;nbsp;nbsp;nbsp;他在昏昧的梦境中醒转，不待他做出反应，只见那通红的一点金乌般坠落着浸入漆黑水面。水流荡出层层波涛淹没他的脚腕和衣襟，一点嫣红俨如大日沉沦入海，又好似游鱼衔着他的执念引路，轮转着将他一步步牵扯入墨色错杂的山川江流。
nbsp;nbsp;nbsp;nbsp;又在山穷水尽之处猛然跃升。
nbsp;nbsp;nbsp;nbsp;跃升、跃升，像是一汪有情人藏于匣中的碧血，豆点般的朱砂洇染出大片大片的赤红。
nbsp;nbsp;nbsp;nbsp;“桓昭？”
nbsp;nbsp;nbsp;nbsp;穿过天边愈发鲜艳的红霞，一道声音钓钩般牵住他的意志。隐约看见天女的身影，熟悉的眩晕感中他压根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没有时间迟疑，桓昭下意识向那个最吸引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nbsp;nbsp;nbsp;nbsp;“桓昭。”
nbsp;nbsp;nbsp;nbsp;一把将桓昭带入秘室，捂住对方的嘴以防他喊叫，邹黎在众人发现悬影司光天化日大变活人之前扫净了痕迹。
nbsp;nbsp;nbsp;nbsp;是你。
nbsp;nbsp;nbsp;nbsp;慢慢松开手，等待桓昭站稳的工夫，邹黎并不知道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转瞬即逝的笑意。
nbsp;nbsp;nbsp;nbsp;是她。
nbsp;nbsp;nbsp;nbsp;“天女。”四周
nbsp;nbsp;nbsp;nbsp;石壁上的灯火在他眼中旋转着画圈，扶着秘室里的椅子直起身，桓昭仍有几分不确定：“天女……”
nbsp;nbsp;nbsp;nbsp;“是我。”
nbsp;nbsp;nbsp;nbsp;失踪多日的雀鸟重又出现面前，看样子对方甚至为了这次相逢遭受了不少曲折，心里多出一股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的满足，邹黎耐心应到。
nbsp;nbsp;nbsp;nbsp;他成功了。
nbsp;nbsp;nbsp;nbsp;桓昭的脑子尚在发晕，分不出个一二三四，他的嘴巴却先一步开合起来：“天女……真的是你。”
nbsp;nbsp;nbsp;nbsp;“我本想早日来看你。”像是灌多了酒，扑到邹黎身边，桓昭把天女大人的官服揪出不怎么体面的褶皱：“可是我喝、喝错了饮子，害得我起了将近小半月的敏症，不然……”
nbsp;nbsp;nbsp;nbsp;桓昭的注意力说着说着就跑到别的地方：“不然……天女，你看……好气派的官服。”
nbsp;nbsp;nbsp;nbsp;仿佛被衣袍上的刺绣迷了魂，多看几眼还不够，桓昭甚至抓着邹黎的袖口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我有没有和天女说过？比起那天暗色的常服，我一直觉得你更适合那种春风得意的颜色……”
nbsp;nbsp;nbsp;nbsp;无论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进士，桓昭颠三倒四地从肚里搜刮用词，还是手执笏板端庄持重的绯袍高官，邹黎天生地匹配着那些鲜花着锦的章句。
nbsp;nbsp;nbsp;nbsp;一句话也能讲得乱七八糟，没有接茬，邹黎看着桓昭犯了一小会儿的晕才渐渐恢复正常。
nbsp;nbsp;nbsp;nbsp;“天女……”意识到自己在眩晕时似乎讲了多余的话，瞧见对方清醒始终的表情，桓昭颇有些不好意思。
nbsp;nbsp;nbsp;nbsp;“桓昭。”给出他足够的反应时间，怀揣着逗弄的心思，邹黎慢条斯理道：“我们又见面了，只是。”
nbsp;nbsp;nbsp;nbsp;停了停，掠过对方的双眼，邹黎满意地看到对方的情绪因她起伏：“这里并不是我的府邸。”
nbsp;nbsp;nbsp;nbsp;悬影司历来没有男子出入，邹黎状若为难，她固然能把桓昭在秘室里藏上一段时间，可他终究不能在这里久待。
nbsp;nbsp;nbsp;nbsp;这可如何是好？
nbsp;nbsp;nbsp;nbsp;穿、穿天女的旧衣出门？
nbsp;nbsp;nbsp;nbsp;原地愣了愣，像是一大盘香甜蜜供从天而降，桓昭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解邹黎的意思，以及他眼下的处境。
nbsp;nbsp;nbsp;nbsp;是了，道长赠他一道入梦符箓。
nbsp;nbsp;nbsp;nbsp;下意识摩挲手心，桓昭直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彻底明白过来若水那句“她在何处你在何处”。
nbsp;nbsp;nbsp;nbsp;原来若水道长是说，桓昭入梦后会出现在邹黎身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误打误撞落进她的府邸。
nbsp;nbsp;nbsp;nbsp;好险，桓昭暗暗松了口气，他描绘符箓时只顾着雀跃，却忘了邹黎这边也有众多事务要处理。
nbsp;nbsp;nbsp;nbsp;入梦前他本该仔细算算两方世界的时辰，见到天女的喜悦渐渐平复，桓昭颇为懊丧，所幸他不是凭空出现在此方世界的朝会上，否则他就是被当朝官员当作妖物拘禁起来，也只能百口莫辩。
nbsp;nbsp;nbsp;nbsp;比起老鼠横行的牢狱，桓昭瞧了瞧周遭的石砖和油灯，悬影司的密室倒成了甚为不错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何况天女也说了，全然信赖邹黎，桓昭半点都没生出自己正被人戏弄的想法：只要换上邹黎的常服再扮作她的贴身长随，悬影司一众下属并不会多问。
nbsp;nbsp;nbsp;nbsp;那，桓昭用余光飞快瞟了眼邹黎又开始默默捏袖子，现在……现在就换吗？
nbsp;nbsp;nbsp;nbsp;密室并不狭小，但密室里可没什么能遮挡视线的帷帐。
nbsp;nbsp;nbsp;nbsp;他和天女拢共见了两面，桓昭心想他在此方世界的际遇绝不能让母王长姐知晓：良家公子为了从官署脱身而穿了外女的衣物，这放在话本子里都是让小郎君们脸红心跳的描述。
nbsp;nbsp;nbsp;nbsp;好在只是件套在外头的圆领袍，桓昭热着耳朵接过邹黎的旧衣，快些换上就结束了。如此想着，找了个墙角背对天女，桓昭低着头解开腰带上的白玉连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