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诏书颁布当日,京城爆发骚乱。数十辆马车被焚,车上装载的《童言志》副本化作漫天灰蝶。暴徒高呼:“还我安宁!莫让小儿乱政!”
一名年轻言察官在街头宣讲《正声诏》时,被人泼漆毁容,临晕前仍嘶吼:“我说的……是真的……”
我亲赴现场,蹲下为他擦拭脸上的黑漆。围观人群寂静无声。
我抬头,朗声道:“你们怕的不是孩子说话,是他们说出了你们不敢承认的真相!你们烧的不是书,是良心!你们堵的不是嘴,是通往活路的门!”
人群中,一个老妇突然颤巍巍走出,将自己佩戴多年的“缄玉牌”摘下,扔进火盆。
“我儿子……二十年前因举报贪官被活埋……”她哽咽,“从那以后,我教孙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多嘴’。可现在我才懂,正是这一句句‘别多嘴’,把好人全逼死了!”
火光中,陆续有人摘下玉牌、撕毁禁言符、烧掉祖传的《守默训》手稿。
一场自发的“开言祭”在街头点燃。
然而,胜利从来不是一炬篝火就能照亮的。
十日后,西南传来急报:阿芸所在的村庄突降怪病,村民集体失语,喉部浮现青黑色纹路,状如锁链。医者束手无策,唯有她安然无恙??因为她是村里唯一坚持每日诵读《补遗录》的人。
我立刻率队前往,途中收到密报:村中药铺曾在半年前接待一名游方道士,留下一批“安神丸”,村民每逢集会后服用,以“平息心火”。药渣检测显示,其中含有微量“御舌针”同源金属,以及“噬声砂”提取物。
他们把毒藏在“和平”里。
抵达村庄那日,正值月圆。我立于村口老槐树下,当众碾碎那瓶残药,倒入井中,而后取出随身携带的《补遗录》,一字一句朗读起来。
起初,无人回应。
直到第一缕晨光照在井沿,井水忽然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仿佛在倾听。
午时,第一位村民睁开了眼,喉咙微动,发出沙哑的单音:“……水……脏……”
下午,第二位、第三位……陆续恢复言语。
傍晚,全村围聚井边,痛哭忏悔当年如何驱逐阿芸、如何焚烧她写的证据、如何相信“外面的人不会帮我们”。
阿芸站在人群中央,没有责备,只轻轻地说:“我不恨你们。我只是……太想让你们活下来。”
那一夜,我在村中祠堂写下《井铭》:
>“此井曾哑,因药而盲;
>今得复声,非神非仙。
>唯有一女,不肯同眠;
>她说真话,如灯破渊。
>故名此井??
>**醒语泉**。”
归程中,林小满问我:“谢真人,我们是不是太过执着于‘说’了?万一有一天,人们都说真话,却依旧无用呢?”
我望向远方群山,缓缓道:“说,从来不是目的。
它是犁,翻开僵土;
是火,烧尽腐叶;
是钟,唤醒沉睡的心。
你说出真相那一刻,改变就已经发生??哪怕世界还未转动,你的灵魂已不再屈服。”
回到永宁塔第七日,我接到一封奇特的信。信纸是用桑皮手工制成,字迹稚嫩却坚定:
>“谢奶奶:
>我是阿芸的同学小石头。那天我看见她被赶出村子,我没敢说话。后来我家井水也变臭了,爹说不能讲,不然没人娶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