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十五万大军啊！我们这点人，怎么守？”一名偏将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颤抖，“不如……不如我们向朝廷求援，暂时……暂时放弃朔州？”
“放屁！”张虎瞪眼骂道，“城里这么多百姓怎么办？弃城而逃，我们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
“张将军息怒。”方羽抬手制止了张虎，“这位将军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死守，确实难。”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沙盘上的朔州城位置：“但是，我们能退吗？朔州一失，雁门关危矣！整个河东都将暴露在突厥的铁蹄之下！到时候，死的就不仅仅是朔州一城的百姓了！”
“朝廷的援军，一定会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需要时间！朔州城，就是我们争取时间的唯一屏障！”
方羽语气斩钉截铁：“传我命令！第一，立刻拟定八百里加急文书，详述敌情，向长安奏报，请求陛下速发援军！此乃我等生机所在，刻不容缓！”
“”第二，立即执行坚壁清野！城外方圆三十里内，所有百姓、粮食、牲畜、草料，能带走的全部带入城内，带不走的，就地烧毁！绝不能留给突厥人一粒米，一根草！”
“第三，关闭四门，全城戒严！加固城防，修补城墙，准备滚木礌石，弓箭火油，多多益善！”
“第四，征发城内所有青壮年男子，协助守城！告诉他们，守城，就是守家！城破，则家亡！”
“……以上各项，即刻执行！同时，立刻派出最可靠的信使，携带八百里加急文书，不惜一切代价冲出重围，务必将朔州危局送达长安！援军早到一日，我朔州便多一分生机！”
“都督，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固然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可……城内粮草能支撑多久？十五万大军围城，我们能守住几天？”之前质疑的偏将再次开口，语气虽然恭敬了许多，但忧虑仍在。
方羽看着他，也看着其他脸上同样带着疑虑的将领。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方羽缓缓道，“粮草能撑几日？兵力如何弥补？援军何时能到？这些问题压在每个人心头。这些，我都想过。”
他走到那位偏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我们刚刚打赢了两场仗，不是吗？我们用几百人，伏击了三千突厥骑兵！我们用雷霆手段，揪出了城内的毒瘤！我们朔州军民，不是待宰的羔羊！”
“突厥人多，但他们远道而来，补给线漫长。我们占据地利，军民一心！只要我们守住最初的几轮猛攻，挫败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看到朔州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他们的士气就会动摇！”
“更何况……”方羽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谁说守城就一定要被动挨打？”
他之前的威望，加上此刻清晰的分析和镇定的态度，逐渐打消了将领们的疑虑。是啊，这位年轻的都督，总能创造奇迹，不是吗？
“我等谨遵都督号令！”众将齐声应道。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整个朔州城，像一台巨大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城门关闭，吊桥升起。
一队队士兵押送着从城外撤回来的百姓和物资，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虽然脸上还带着惊慌，但看到城头飘扬的唐军旗帜和那些忙碌而坚定的士兵，他们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方羽亲自走上街头，向百姓们讲解当前的危局和守城的必要性。他没有说什么慷慨激昂的大道理，只是用最朴实的话告诉大家：突厥人来了，他们要抢我们的粮食，烧我们的房子，杀我们的亲人。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守住这座城！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害怕！我也怕！但我方羽，会和你们一起守在这里！城在，我在！城亡，我方羽第一个死在城头！”
他的话语真诚而有力，眼中是与这座城共存亡的决心。
百姓们被感染了。恐惧仍在，但一种同仇敌忾、保家卫国的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
“都督！我们跟你干！”
“算我一个！老子虽然没当过兵，但搬石头砸鞑子，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对！保卫家园，人人有责！”
很快，在官府的组织和士兵的引导下，城中无数青壮年男子响应号召，自带工具或由武库统一分发，汇聚到指定区域。
有经验的工匠指导他们加固城墙薄弱处，身强力壮者则被编组，轮流搬运军械处准备好的滚木礌石，或是在城外指定地点挖掘陷阱壕沟，一切井然有序。
妇孺们也没有闲着。
商瑶，这位昔日的长安贵女，如今的朔州都督夫人，放下了身段，带着府中的女眷和仆役，主动找到了负责后勤的官员。
“大人，城中女眷虽不能上阵杀敌，但也愿为守城将士尽一份心力。”她声音温柔，却透着坚定，“我们这里有些姐妹擅长缝补，有些擅长炊事。请将缝补军服、制作干粮的任务交给我们吧。让前线的将士们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穿上一件暖和的，我们后方的姐妹，也能安心一些。”
她的行动，像一股暖流，迅速带动了城内其他的富户和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转眼数日，城中灶火不熄，处处可见妇人缝补浆洗的身影。军民同心，士气为之一振。
方羽看着这一切，心中稍定。民心可用，士气可鼓，这是守住朔州的最大底气。
但他知道，光靠这些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