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露水在晨光中蒸发时，方羽已经站在太极殿的蟠龙柱阴影里。
他摩挲着袖中带有突厥纹路的水晶镜片，昨夜道观方向的蓝光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五更鼓刚敲过第三遍，李林甫绛紫色的官袍就挟着冷风掠过他身侧。
＂方国公好手段。＂李林甫驻足时，腰间银鱼袋撞在玉带上发出碎冰般的声响，＂连司天台都测不准的漏刻，倒让几个工匠献了宝。＂
方羽将镜片收进蹀躞带的暗格，转头瞥见商瑶捧着公文从侧门进来。
她今日特意换了男子装束，鸦青色圆领袍衬得脖颈愈发雪白，发间铁簪却仍固执地指着西北方向。
朝钟在卯时三刻震响。
＂新科匠人擅改祖制器物，此风断不可长！＂魏征的象牙笏板重重磕在金砖上。
老臣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殿外新制的磁石灯笼，昨夜务本坊的异象显然让他抓住了把柄。
李林甫适时递上卷轴：＂陇西王氏、清河崔氏等二十八家子弟联名上书，称匠人科考生在太学公然拆解孔庙祭器。＂他刻意顿了顿，＂说是要改良什么。。。磁轴？＂
商瑶突然轻咳一声。
方羽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发现昨日献水钟的年轻匠人正跪在殿角记录廷议。
少年膝前的青砖上洇开两团汗渍，粗糙的指节却稳稳握着鼠须笔。
＂陛下容禀。＂方羽跨出半步，玄色国公服上的金线在穿堂风中泛起波纹，＂三日前西市胡商踩踏事件，正是旧式漏刻延误报时所致。
而昨夜改良水钟与宫漏毫厘不差——＂他忽然转身直视魏征，＂不知魏大夫府上用的，可是前隋传下的青铜莲花漏？＂
魏征脸色骤变。
他上月刚用三百亩永业田换得的那套古董漏刻，此刻正在怀德坊宅邸滴着错了时辰的水。
李世民的手指在鎏金御案上轻叩，目光扫过殿外新立的糊名榜。
阳光透过格栅窗落在榜首＂马三宝＂的名字上，那是将作监老匠的孙子，昨日改良水钟的少年此刻就跪在殿下。
＂方爱卿且看此物。＂皇帝突然扬手，内侍捧出个蒙着黑布的铜盘。
当遮盖物被掀开时，昨夜道观里见过的青矾正泛着诡异蓝光，与方羽袖中水晶镜片的纹路如出一辙。
商瑶的铁簪突然发出蜂鸣。
方羽按住暗格里的镜片，瞥见李林甫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这个素来不用香料的权臣身上，竟飘来道观特有的降真香气。
＂陇西急报！＂殿外突然冲进个满身尘土的驿卒，怀中滚出半块断裂的磁石，＂黄河改道冲毁三十里堤坝，当地匠人用新科举所授的悬水准法，三日便筑起临时堰塞！＂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十二章纹的龙袍扫翻了案头青砚。
魏征踉跄着去接滚落的砚台，却见商瑶早已用拓印公文的白麻布稳稳兜住，墨汁半点未溅到糊名榜拓本上。
＂传旨。＂皇帝指尖的墨迹在诏书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明年春闱增设河道科，由将作监与工部共拟考题。＂他突然望向仍跪着的少年匠人，＂马三宝，朕许你入司天台研习磁针漏刻。＂
退朝时李林甫故意撞翻方羽的笏板，压低的声音裹着降真香钻进他耳蜗：＂国公可知王勃堂兄在波斯商队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