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静影沉璧。
许是临近下线，余茵难得有些睡不着觉。
她坐在湖中凉亭横檐下搭建着的秋千上，垂眸望着水中月影，怔怔出神。
她快死了。
确切地说，是这具身体快撑不住了。
原身是妖，本体是朵千年鸢尾花，长于忘川河畔，日日被阴煞之气浸染，渐渐生出灵智。
这样的花妖，若要活得肆意，需要的养料绝不只是简单的土壤和水分，而是腐肉和鲜血。
自她穿来这六年，为了压制本性，荤腥都鲜少沾过。
长期缺少养分，导致这具身体越发虚弱，从内开始腐烂。近些日子，皮肤上甚至出现许多黑褐色斑块，看着就时日无多的样子。
余茵叹息一声，前世因病去世，侥幸穿越到这个世界，能多活六年，她也该知足了。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足音，由远及近，她下意识抓紧两侧的藤蔓。
片刻后，来人在她身后站定，下一瞬，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身体随着秋千朝前荡去。
“这么晚了师姐怎么还不休息？”
“你不觉得今晚月色很美吗？”余茵莞尔道，“难得有此好景，总该多多欣赏才是。”
闻言，乌袭月眸光一暗，看向她腕间露出的斑驳印记，不动声色道：“师姐喜欢赏月，那待我结丹后，随我一同离开这里便是。”
余茵漫不经心道：“好啊。”
乌袭月怔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她回得这般爽快，一时竟忘了言语。
良久后，轻笑了下，抬手又推了她一把。
平静的湖面上，一时只剩下秋千移动时带起的“嘎吱”声。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陡然一暗。
余茵抬眸，见是乌云遮住了月光。
这一下子，再没了兴致。
乌袭月也没有再推。
秋千渐渐停了。
余茵下到地面，回身看向安静站立的少年，触及他面上噬魂咒生成的咒印，旋即移开视线，自怀中摸出一枚玉符，递给他，“喏，给你。”
乌袭月抬手接住，细细打量玉牌，“里面刻了符文？”
余茵轻“嗯”了声，“结丹时会有雷劫，此物可帮你抵挡一二。”
乌袭月道：“多谢师姐。”
余茵笑道：“客气什么，就当是你十八岁生辰礼了。”
顿了顿，又道：“去闭关吧，早日结丹，师尊他老人家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好久了。”
话落缓步走出凉亭。
夜风习习，将曲径两侧的鸢尾花吹得微微晃动。
余茵穿过花海，径直朝前走去，身后传来乌袭月的声音：“那师姐呢？”
“我？”她脚步一顿，轻声说道，“你就当……我也是吧。”
子时三刻，惊雷炸响。
余茵猛地睁开眼，望向窗外亮如白昼的夜空，呢喃道：“终于来了……”